劉好仃把那本發舊的筆記本夾在腋下,快步穿過廠區走廊。晨光斜照在水泥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細長,像一根正在伸展的鋼筋。他剛從財務室出來,手裡捏著一份剛蓋好章的資金調撥單,紙角微微翹起,像是迫不及待要飛走。
會議室門還沒完全推開,裡麵已經傳來小林的聲音:“我昨晚查了三家設計院的項目排期,有一家下周就能見麵!”老張接話:“人家問咱們有沒有技術白皮書,我說有——然後趕緊熬夜編了個大綱。”眾人笑起來,氣氛像剛燒開的爐子,熱氣騰騰。
劉好仃走進去,把資金單輕輕拍在桌上,順手把筆記本放在正中央,像擺上一枚定海神針。“錢的事,落定了。”他說,“現在,咱們該挑項目了。”
沒人再開玩笑。小李翻開平板,調出一長串名單:“目前收集到十二個潛在合作項目,分布在光伏建築、智能辦公空間、低碳園區三大方向。”她頓了頓,“光是智能玻璃應用的,就有八個。”
“多不代表好。”劉好仃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濃茶,“咱們不是開雜貨鋪的,得挑能打出名堂的。”
他站起身,在白板上寫下三個詞:相關性、成長性、可控性。
“相關性,看它跟咱們的核心技術貼不貼;成長性,看市場是不是真在往上走;可控性——”他頓了頓,笑了,“看咱們能不能說了算。哪怕不控股,也得有話語權。”
小林舉手:“那像那種全由對方主導的設計項目,就算前景好,也先放一邊?”
“對。”劉好仃點頭,“咱們現在是‘練手’,不是‘練跪’。要的是能積累經驗、打出品牌的項目,不是給人當免費技術員的。”
討論很快進入正題。團隊分成三組,各自認領方向,開始逐個分析項目背景、合作方實力、資金需求和預期回報。
老張負責光伏類,翻著資料皺眉:“這個‘綠能中心’項目聽起來不錯,發電玻璃全覆蓋,但開發商是新公司,注冊才八個月。”
“查過股東嗎?”劉好仃問。
“查了,兩個自然人,一個做建材貿易,一個搞過兩個小型光伏電站。”老張撓頭,“成績不算亮眼,但也沒出過事。”
劉好仃沉吟片刻:“新公司未必不行,關鍵是看他們做事的態度。安排一次實地考察,看看他們已有的項目成色。咱們不看營業執照,看工地。”
小李這邊盯著智能辦公項目:“這個‘未來工場’樣板間計劃,場地、裝修、設備全包,預算一百二十萬,對方希望咱們承擔百分之六十。”
“誰出的方案?”劉好仃問。
“我們自己。”小李指了指自己,“是我根據上次討論的思路做的初步設計。”
劉好仃笑了:“那這不算合作,是咱們主導。這個優先級可以提一提。”
“可風險也不小。”小林補充,“萬一用戶體驗不好,反而影響品牌形象。”
“所以咱們得做得足夠好。”劉好仃拿起筆,在“未來工場”旁邊畫了個星號,“從材料選擇到交互設計,全程自己把控。咱們不是做展示,是做標杆。”
中午沒人走。盒飯擺在會議桌上,邊吃邊聊。小林突然抬頭:“我發現一個有意思的項目——‘玻璃藝術館改造計劃’。”
“藝術館?”老張夾著紅燒肉的筷子停在半空。
“在杭州,老廠房改的美術館,想用調光玻璃做可變立麵。”小林調出圖片,“白天透明,晚上通電變霧麵,還能投影藝術圖案。”
劉好仃湊近看屏幕,眼睛亮了一下:“這不隻是賣玻璃,是賣視覺體驗。”
“而且他們想找技術合作夥伴,不是供應商。”小林說,“願意共同申請專利。”
“有意思。”劉好仃在本子上記了一筆,“創新性強,品牌曝光高,還能打通文化類項目渠道。”他抬頭,“安排個視頻會議,下周聊聊。”
下午三點,初步篩選完成。白板上貼著五張彩色卡片,代表五個重點跟進項目:
綠能中心光伏建築,待考察)
未來工場智能辦公,主導型)
玻璃藝術館跨界創新,高曝光)
南方低碳園區政府背景,規模大)
海外綠色建材試點東南亞,小規模試水)
“五個太多。”劉好仃說,“咱們資源有限,最多投兩個,另一個保持接觸。”
爭論隨之而來。
老張力挺“綠能中心”:“光伏是咱們老本行,技術熟,風險低,容易出成績。”
小林卻偏愛“未來工場”:“這是咱們自己說了算的項目,能完整輸出理念,對品牌塑造更有利。”
“藝術館太花哨。”小李搖頭,“技術複雜,回報難量化,不適合現階段。”
劉好仃聽著,沒打斷。等大家說完,他翻開筆記本,翻到一頁密密麻麻記著過去三年廠裡技術改進的數據。
“你們記得三年前,咱們第一次用納米塗層做自潔玻璃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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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答,但都看著他。
“當時也有人說,太花哨,客戶看不懂。結果呢?現在成了高端樓盤標配。”他合上本子,“創新項目就像種子,種得早,長得慢,但根紮得深。”
他指著“玻璃藝術館”:“這個項目,不隻是做一塊會變色的玻璃,是讓彆人看到——玻璃還能這麼玩。咱們要的,不隻是訂單,是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