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小王臉上,他盯著那條推送看了足足十秒,才低聲說:“直播……真開始了?”
劉好仃沒答。他把手機輕輕推到白板邊緣,拿起筆,在“傳播烈度”那一欄重重畫了個圈。窗外雨聲小了,但風還在刮,像有人在玻璃上輕輕敲打。
“剛才演的那些,”他說,“現在得變成能用的東西。”
老李擰緊手裡的扳手,抬頭:“你是說,寫下來?”
“對。”劉好仃翻開一本新本子,封皮是普通的藍色橫線本,廠裡領的,還沒寫過字。“咱們不是公關公司,也不會打官腔。可要是風再大一點,光靠嘴說不清。”
他低頭寫下第一行字:真實性判定流程。
“先看東西是不是我們的。”他一邊寫一邊說,“出貨單、質檢記錄、運輸軌跡,三樣齊全才算站得住。缺一個,就得查。”
小王湊過去看:“要不要做個表格?填個勾就行。”
“可以。”劉好仃點頭,“到時候誰值班,誰負責核對,彆等到火燒眉毛才翻資料。”
老李想了想:“萬一他們用的是舊批次呢?標簽都對得上,但玻璃不是我們發的?”
“那就查源頭。”劉好仃在紙上畫了個小框,“誰拍的視頻,賬號什麼時候注冊的,ip地址在哪。你上次查的那個繞線路的事,記進去。”
“還得加一條,”小王說,“有沒有同期其他廠也出事?要是彆家也炸,那就是真問題;隻有我們,大概率是衝著牌子來的。”
劉好仃看了他一眼,把這句話原封不動抄在旁邊。
“聰明。”他說,“下次這種話,早點說。”
小王咧嘴一笑,趕緊拿手機建了個文檔,標題打了幾個字又刪掉,最後定下來:“玻璃危機應對手冊”。
“彆整太花。”老李提醒,“咱們自己看,能懂就行。”
“版本號也加上。”劉好仃說,“以後改一次,升一版。v1.0,今天開始算。”
小王愣了下:“你還懂這個?”
“電視上聽的。”劉好仃淡淡地說,“學得慢,記得住。”
三人安靜了一會兒,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和手機打字的輕響交錯著。劉好仃繼續往下寫:傳播烈度分級標準。
一級:轉發少於五千,評論多為詢問,無媒體介入。
二級:破萬轉發,出現本地熱搜,有自媒體跟進。
三級:多國同步傳播,視頻被翻譯,客戶主動質詢。
“三級就得動了。”他說,“哪怕還沒查清,也得先露個臉,讓人知道我們在查。”
“怎麼露?”小王問,“咱們又不能發公眾號。”
“材料備好。”劉好仃說,“誰要,給誰。不怕多說,就怕不說。”
老李點頭:“倉庫那邊我熟,隨時能調記錄。海外倉的聯係人電話我也存著。”
“那就寫進方案。”劉好仃在本子上標出責任人,“你負責海外信息核實,小王盯社媒動態,我最後看一遍再定。”
小王忽然抬手:“等等,要是他們用方言拍視頻呢?像上次那個非要錄質檢的客戶,咱們聽都聽不懂。”
“那就得找懂的人。”劉好仃翻開一頁空白,“建個語言對照表。菲律賓用英語加他加祿語,越南要配字幕,印尼最好有本地人出鏡說話。”
“還得注意語氣。”老李補充,“人家不喜歡冷冰冰念數據,得像聊天。”
“對。”劉好仃寫下來,“開場彆急著否認,先說‘我們看到了,正在查’。人怕的不是問題,是沒人理。”
小王盯著白板上還沒關閉的直播頁麵,喃喃道:“可要是他們直播炸窗呢?鏡頭對著廠名,全國人民看著,怎麼辦?”
劉好仃停筆,看了他一眼。
“那就得有人去。”他說,“帶當天的生產日誌,拿一塊剛下線的玻璃,現場拍。”
“現場反製?”小王眼睛亮了,“用真的打假的?”
“不拚嘴。”劉好仃說,“拚東西。咱們是工廠,不是戲台。”
老李笑了下:“你這招狠。”
“不是狠。”劉好仃把筆帽擰緊,“是實在。人家信眼見為實,我們就給人看實在的東西。”
小王立刻在文檔裡加了一欄:“極端情形預案——直播造假應對”。他敲字飛快,連標點都打得一絲不苟。
“派兩人赴現場。”他念著,“攜帶當日生產記錄、防爆膜樣品,同步錄像回應。”
劉好仃點頭,在本子上圈出“防爆膜卷”三個字,畫了個箭頭指向這行。
“這玩意兒結實。”他說,“拿出去拍,裂都不裂,比啥都強。”
三人又核了一遍流程,從發現輿情到判定級彆,再到分工響應,每一步都寫了責任人和時限。劉好仃特意加了一條:任何回應,必須同時滿足“事實準確”和“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