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手機裝進褲兜,指尖還停留在屏幕餘溫上。他剛回完那條“能讓新來的實習生和老員工走成一個人嗎”的消息,抬頭就看見質檢車間的燈還亮著。幾個工人正低頭整理包裝盒,其中一人拿起一條黑色帶子,對著燈光翻看,忽然笑了,轉頭說了句什麼,兩人同時把帶子繞上手腕,原地走了兩步,動作整齊得像一個人。
他沒停下腳步,也沒再回頭。廠區的風帶著夜班機器的微震,吹得褲腳輕輕貼在小腿上。他知道,那不是巧合,是信任開始落地的聲音。
可剛走到宿舍樓門口,手機又震了一下。是阿強發來的表格更新提醒——越南那邊第三批定製樣單確認下單,但物流預估送達時間比合同晚了五天。劉好仃皺了下眉,點開詳情,發現是馬來西亞中轉倉臨時缺貨,補貨得等供應商排產。
他站在樓道口,沒上樓,反而轉身往辦公室走。
燈亮起來的時候,桌上還攤著昨天的會議紀要。小陳畫的“你的帶,你做主”草圖貼在白板一角,旁邊是阿強整理的東南亞訂單增長曲線,像一排拔地而起的小山。劉好仃盯著那張圖看了兩秒,忽然伸手,把“快、準、穩”三個字圈了起來。
快,現在有點卡;準,還在路上;穩,還沒真正立住。
他打開電腦,調出最近一個月的交付記錄。越南八筆訂單,兩筆延遲;印尼五筆,三筆用了臨時替代供應商,客戶反饋“顏色略有偏差”;新加坡那筆紀念款,因為燙印工序排期靠後,差點錯過工會周年慶。
不是賣不出去,是送不到手。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市場跑得比預期還快,可供應鏈還在原地打轉。就像一個人邁開腿往前衝,鞋帶卻鬆了,跑得越猛,越容易摔。
第二天一早,會議室的門剛開條縫,阿強就探進頭來:“劉師傅,越南客戶問能不能提前發貨,他們新員工下周就上崗。”
“能嗎?”劉好仃坐在老位置,保溫杯擱在手邊。
“看生產排期……難。多色生產線現在滿負荷,技術組說再加急會影響良品率。”
小阮也到了,手裡抱著筆記本:“馬來西亞那邊剛回消息,說他們願意簽年度代理,但要求我們保證七十二小時內發貨。”
“有倉嗎?”劉好仃問。
“目前所有海外訂單都從深圳發,走海運。最快也得八天。”
“那七十二小時,是做夢。”小陳抱著一摞樣品進來,順手把新打的三款定製帶放在桌上,“不過,我昨晚查了查,越南胡誌明市有家第三方物流園,能做保稅倉,聽說還有現成的分揀線。”
劉好仃點點頭,沒說話,隻把筆記本翻開,寫了四個字:全球供鏈。
“咱們的產品現在不光是工具,是儀式,是禮物,是新員工第一天的‘入職信物’。”他抬頭,“可要是連時間都卡不準,再有情分的東西,也會涼。”
阿強低頭翻數據:“其實問題不在生產,是中間環節太長。從下單到發貨,平均要經過五道審批、三個部門交接,等走到物流手裡,黃花菜都涼了。”
“那咱們就得把鏈條擰緊。”劉好仃說,“以前是小步慢走,現在是多地開花,再用老辦法,遲早被自己絆倒。”
小阮舉手:“我前兩天聯係印尼一家本地包裝廠,他們能做分裝,價格也不貴,但咱們沒簽長期合同,人家不敢備料。”
“為什麼不簽?”劉好仃問。
“怕壓庫存。萬一哪天訂單少了,材料砸手裡。”
“可現在訂單是往上漲的。”劉好仃指著屏幕,“你們看,過去十天,東南亞日均訂單量翻了兩倍,谘詢還在漲。這不是短期熱潮,是趨勢起來了。”
他頓了頓:“咱們不能光盯著眼前這一單兩單,得想三年後,五年後,這帶子要送到多少個國家,多少條生產線。到那時候,還靠深圳發快遞?”
沒人接話,但氣氛變了。
小陳把樣品往中間推了推:“那是不是得建海外倉?或者找本地合作廠,做‘前置生產’?”
“建倉要錢,合作要信。”劉好仃說,“但最怕的不是花錢,是動作慢。市場不等人,客戶也不等。”
阿強突然開口:“其實……技術組上周提過,可以做模塊化生產。比如把帶體、扣件、刻字分開做,提前備半成品,接到訂單再組合。這樣能省三天。”
“這主意好。”劉好仃眼睛一亮,“就像快餐店備好食材,點單就炒。”
小阮也來了勁:“那我們能不能也搞‘區域中心’?比如在越南設一個,覆蓋東南亞,訂單來了,本地生產,本地發,當天就能出貨。”
“可質量怎麼控?”小陳問,“萬一做出來顏色不對,字體歪了,客戶說咱們‘海外特供版’質量差,口碑就砸了。”
“那就派人去。”劉好仃說,“不是派一天兩天,是長期駐點。咱們廠裡有老師傅,懂工藝,會溝通,讓他們當‘質量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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