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剛回完那條“如果現在申請重新評估,還來得及嗎”的消息,指尖還停在發送鍵上,門就被推開了。物流組的小李抱著一疊打印紙,額頭上沁著細汗,像是剛跑完一段樓梯。
“劉師傅,越南前置倉第二個月的數據全出來了,”他把紙放在桌上,手指點著其中一行,“客戶下單到收貨,平均五小時四十七分鐘,最短的一單,三個小時二十分鐘就送到了。”
劉好仃沒說話,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這速度,比外賣還快。”
小李也笑:“客戶留言說,懷疑咱們在他們廠門口搭了個倉庫。”
“不是懷疑,是事實。”劉好仃拿起筆,在紙上圈出幾個數字,“既然能快,那就不能隻快在越南。咱們的配送網絡,不能隻靠一個點撐著。”
他抬頭,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釘子:“從今天起,物流配送改進,正式開乾。”
會議室裡人很快到齊。物流組六個人,加上生產調度的老吳和it支持的小張,圍了一圈。劉好仃把幾張區域地圖釘在白板上,紅筆在幾個城市間劃了道道。
“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送不到,是送得不夠聰明。”他指著地圖,“比如東莞到長沙,有三條路可走,一條近但常堵,一條繞但高速連貫,還有一條走國道,便宜但耗時。可咱們的車,九成走第一條,圖近,結果經常卡在路上。”
小李接話:“我們司機都習慣走熟路,新路線不敢試。”
“習慣是效率的敵人。”劉好仃說,“咱們不靠感覺,靠數據。誰負責華南線路?”
小張舉手。
“把過去三個月所有線路的運輸時間、油耗、過路費、事故率,全拉一遍。不是大概,是每一趟車、每一天、每一段路。”
小張點頭記下。
“還有,”劉好仃轉向老吳,“生產排程和發貨時間得對上。現在經常是貨好了,車沒到;車到了,貨還在等質檢。時間都耗在等上。”
老吳搓了搓臉:“排產表我今晚就改,明天出新版,發貨時間精確到兩小時窗口。”
會議開了不到一小時,散會時每個人手裡都多了任務單。劉好仃站在白板前,看著那些被圈出的城市,像看著一張正在成形的網。
三天後,數據彙總完成。小張把表格投影出來,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人眼花,但幾條規律很快浮現:走g4高速的線路雖然多繞五十公裡,但準時率高出23;夜間發車的車輛油耗低,但司機疲勞度高;而某些中轉倉的裝卸時間,竟然比運輸還長。
“原來我們省的是小錢,虧的是大時間。”小李感慨。
劉好仃在白板上畫了個三角:速度、成本、穩定性。他問:“咱們最不能犧牲的是什麼?”
“穩定性。”老吳答得乾脆,“客戶不在乎你快一小時,但受不了你今天到、明天不到。”
“那就以穩定為基準,再摳成本。”劉好仃拿筆圈出幾條高頻線路,“先從深圳到成都、深圳到沈陽、深圳到廈門這三條線試點,每條線至少比對三種路線方案。”
方案討論到第三天,爭議來了。小張主張全麵切換導航推薦的“最優路線”,但司機老周反對。
“導航說快,可它不知道前天那場雨把321國道衝塌了半邊!”老周拍了下桌子,“我走那條路二十年,閉著眼都能開。你們拿個手機就讓我換?”
會議室一時安靜。
劉好仃沒說話,起身走到白板前,寫下一行字:“老經驗+新數據=真優化。”
“老周,你二十年經驗是寶。”他轉過身,“但咱們不能光靠寶,還得看數。這樣,三條試點線路,每條你選一個你信得過的司機,咱們一起定路線。數據你來看,路況你來判,最後咱們合起來定方案。”
老周愣了下,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接下來一周,三組人馬分彆跑線測試。劉好仃親自跟了深圳到成都那趟。司機老陳原本堅持走老川湘線,結果第一天就被堵在湖南境內三個小時。第二天改走滬蓉高速繞道重慶,雖然多跑八十公裡,但全程暢通,到貨時間反而提前了兩個小時。
“這路我十年沒走過了。”老陳一邊交車一邊搖頭笑,“沒想到現在這麼順。”
試點兩周後,三組數據彙總。新路線平均節省運輸時間18,油耗下降11,客戶簽收滿意度從86升到94。最意外的是,因為到貨穩定,生產調度的等待時間減少了近三成。
劉好仃把數據打印出來,貼在車間門口的公告欄上。標題就一行字:“咱們的車,跑得更聰明了。”
這天下午,小李又衝進辦公室,手裡揮著一張報表。
“劉師傅,您猜怎麼著?我們算了一下,如果全國線路都按這模式優化,一年光運輸成本就能省下三百多萬!”
劉好仃接過報表,沒急著看數字,而是問:“司機們呢?還抵觸嗎?”
“不抵觸了。”小李笑,“老周昨天還問我,能不能把他的線路也納入第二批優化。他說,省下的油錢,夠他兒子交半年補習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