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小張遞來的平板翻到下一頁,七起投訴的流程圖在屏幕上鋪開。每一行記錄都像一根細線,牽出一堆人名、時間、操作節點,密密麻麻地纏在一起。他盯著“備貨確認”那一欄,幾乎每一起都有“係統自動同步”四個字,可實物卻一次次沒跟上。
“係統說有,貨不一定在。”他低聲說,像是說給空氣聽,又像是說給誰提醒,“它不會走路,人得走。”
小李站在旁邊,手裡還捏著杭州客戶的反饋單,聲音有點發虛:“要不……咱們再加一道人工複核?每個流動倉發車前,派人再點一遍?”
劉好仃沒立刻答。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大屏,物流數據正不斷跳動,紅的綠的,像一群不聽話的螢火蟲。他知道,再加一道人工,確實能堵住眼下的漏子,可人會累,會走神,會換班。今天能點一遍,明天呢?後天呢?問題不會少,隻會換個模樣冒出來。
他合上平板,轉身走向會議室:“叫老吳、小張、調度組的小王,還有it那邊的負責人,十分鐘後開會。”
十分鐘後,六個人圍坐在桌邊。劉好仃把平板往中間一放,屏幕還停在那張投訴流程圖上。
“咱們這一個月,把車跑順了,把路線壓短了,把成本省下來了。”他開口,聲音不急,也不輕,“可客戶照樣等貨,照樣投訴。為什麼?”
沒人說話。
“因為我們還是靠人盯人,靠經驗猜,靠事後補。”他敲了敲屏幕,“係統是擺設,數據是死的。我們改的,都是皮毛。”
小王低頭搓著手,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那天……真以為庫存夠。”
“不是你的錯。”劉好仃搖頭,“是係統的錯,也是我們的錯。我們以為優化就是改路線、調排班,其實不是。真正的優化,是讓係統能自己發現問題,提醒人,甚至代替人做決定。”
老吳皺眉:“你是說……搞數字化?”
“不隻是搞,是必須搞。”劉好仃從文件夾裡抽出幾張打印紙,推到桌中央,“這是我昨晚查的。隔壁省那家做陶瓷的,去年上了智能調度係統,訂單一進來,係統自動算生產周期、物流路線、倉儲分配,連天氣變化都考慮進去。他們現在交付準時率98,客戶投訴降了七成。”
小張眼睛一亮:“他們用的是什麼係統?”
“大數據驅動的。”劉好仃指了指其中一行數據,“他們能提前兩周預測哪個城市會爆單,提前把貨調過去。咱們呢?等客戶打電話催,才手忙腳亂發流動倉。”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it負責人遲疑道:“這種係統……技術門檻高,投入也大。咱們廠裡現有的設備,怕是撐不住。”
“我知道。”劉好仃點頭,“可問題是,不搞,咱們就得一直這樣——今天叉車壞了沒人修,明天備貨錯了沒人管,後天司機又因為補貼鬨情緒。我們像一群補鍋匠,東一錘子西一錘子,補不完。”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市場不會等我們補完。客戶也不會。我們得從‘救火’變成‘防火’。而防火,得靠係統,靠數據,靠真正的數字化。”
老吳摸了摸下巴:“可咱們從沒搞過這種大工程,從哪兒開始?”
“就從現在開始。”劉好仃翻開筆記本,寫下一行字:品牌全球化數字化轉型。
“我們不是要做一家深圳的玻璃廠,我們要做一家能走向全球的品牌企業。”他抬頭,“客戶在杭州、在蘇州、在成都,未來可能在東京、在柏林。他們要的不是‘差不多’,是要‘準’,要‘穩’,要‘快’。這些,靠人盯不出來,靠經驗拚不出來。隻有數字化,才能讓我們跟得上。”
小張舉手:“那……第一步做什麼?”
“第一步,摸清家底。”劉好仃合上本子,“所有人,從明天起,把咱們現在的業務流程一條條理出來——從客戶下單,到生產排產,到倉儲發貨,再到物流配送。每一個環節,誰在做,怎麼做,用什麼工具,耗多少時間,全記下來。”
老吳問:“記這些,是為了寫報告?”
“是為了找病根。”劉好仃說,“哪些環節靠人硬撐,哪些信息傳遞靠微信傳截圖,哪些決策還在靠‘我覺得’。這些,都是數字化要改的地方。”
it負責人點頭:“這工作量不小,但可行。”
“第二步,”劉好仃繼續說,“找藥方。你們去查,現在市麵上有哪些成熟的數字化解決方案,適合我們這種規模的企業。彆一上來就盯著最貴的,也彆隻看便宜的。我們要的是能用、好用、長期能升級的。”
小張掏出手機準備記,劉好仃卻擺擺手:“彆用手機。拿紙筆,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這件事,不能浮在屏幕上,得刻進腦子裡。”
散會後,走廊裡隻剩下劉好仃和小張。
“劉師傅,”小張猶豫著開口,“您說的全球品牌……咱們真能行?”
劉好仃停下腳步,笑了笑:“你覺得,十年前咱們敢想流動倉這事兒嗎?敢想數據能指揮司機走哪條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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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搖頭。
“可現在呢?”
小張笑了:“現在覺得,好像也沒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