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那張畫著笑臉的服務反饋表夾進文件夾時,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客服部的小王,聲音比前兩天輕快不少:“劉師傅,東北客戶回電了,說那張‘注意保暖’的紙條他貼冰箱上了,每天開門都能看見。”
他嗯了一聲,沒多問,隻說:“記下來,下次發貨,紙條換個顏色。”
回到辦公室,他翻開上周的客戶數據彙總本。數字比往常多了一行備注欄,是小陳手寫的:“客戶滿意度調查啟動,預計五天完成。”他用筆在下麵畫了道橫線,像是給某個重要日子劃了記號。
半小時後,會議室裡人坐齊了。質檢、采購、客服組長,還有輪休趕來的幾位老工人。劉好仃沒開場白,直接把一疊表格發下去:“每人負責十個客戶,電話回訪,問題就兩個——這次服務還滿意嗎?有沒有我們沒想到的地方?”
老張低頭看表,嘀咕:“又要打電話?上次培訓完,我兒子都說我回家還在練‘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有人笑出聲。劉好仃也笑:“練多了,就不是練了,是習慣了。”
小陳舉手:“要是客戶不願意說呢?”
“那就換個時間打,”劉好仃說,“或者換個人打。誰說話客戶聽著順耳,就讓誰上。這不是考試,是聊天。”
會議散了,大家領任務走人。劉好仃留下,把空椅子推回桌邊,順手把牆上貼著的“服務不是流程”標語扶正了。風吹進來,紙角微微翹起,他用回形針壓住,心想:該收數據了,看看這幾個月的勁兒,是不是真換來了點啥。
第三天下午,小陳抱著筆記本衝進辦公室:“投訴率降了快一成!而且……”她翻頁,“主動提建議的客戶多了。”
“建議?”劉好仃抬頭。
“嗯。有人問能不能出防霧玻璃,還有人說希望包裝箱能再結實點,他們那邊風大。”
劉好仃接過本子,一條條看。字跡潦草,但意思清楚。他翻到最後一頁,發現角落畫了個小框,寫著:“客戶李——說玻璃邊緣打磨很好,他女兒摸了不劃手,謝謝。”
他盯著那句“謝謝”看了兩秒,合上本子:“繼續收,一個都不能漏。”
第五天清早,全員數據彙總。劉好仃把所有人叫到會議室,桌上擺著三張大表:一張是投訴率變化曲線,一張是客戶滿意度評分,還有一張密密麻麻記滿了反饋內容。
“先說結果。”他站起來,手指點在第一條線上,“上個月投訴率14.3,這個月9.7。電話回訪裡,82的客戶說服務比以前順心。”
有人小聲問:“真的假的?”
“有個客戶說,”小陳接話,“以前打電話像踢皮球,現在至少知道球在誰手裡。”
會議室笑起來。劉好仃也笑,但沒停:“還有更實在的——老客戶複購率漲了15。上禮拜,三個停了半年訂單的客戶,重新下單了。”
老張撓頭:“就因為咱們多說了兩句‘您慢走’?”
“不是因為說了兩句,”劉好仃說,“是因為說了算數。”
他翻開反饋本,念了一條:“客戶王,江蘇的,說上次他們工地趕工,我們半夜協調加急發貨,司機繞了兩百公裡山路,貨到時天剛亮。他說,‘你們沒說一定能送到,但做了比說的多。’”
屋裡安靜了幾秒。
小陳輕聲說:“這單是我跟的。那天晚上我打了五個電話,生產組老李還特意去倉庫盯著裝車。”
“所以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劉好仃把本子合上,“是咱們一塊磚一塊磚壘出來的牆。”
有人開始鼓掌,起初零星,後來整個屋子都響起來。劉好仃沒攔,等掌聲停了,才說:“但牆還沒蓋完。”
他翻開第二頁,指著幾條標紅的記錄:“有客戶提了新需求——防指紋塗層、智能調光玻璃、包裝可回收材料……這些我們現在做不了,但得記著。”
小陳記下:“要不要反饋給技術部?”
“先記著。”劉好仃說,“客戶需求像種子,現在看著小,哪天可能長成樹。”
會議快結束時,老張舉手:“我也有個事。”
大家都看他。
“上禮拜我裝的那車貨,客戶回電了。說司機到的時候,車門上那張‘有人等著用’的紙條,他拍了照,發朋友圈了。底下好多評論,說‘這年頭還能看到人情味’。”
劉好仃點頭:“挺好。”
“但我不是為這個。”老張搓著手,“我是想問,以後能不能每車都貼?就一句話,也不費事。”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
小陳突然說:“我們可以搞個‘暖心紙條’活動,讓員工自願寫,每天換一句。”
有人笑:“那我寫‘今天天氣不錯’行不行?”
“行啊,”劉好仃說,“隻要是從心裡出來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