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一聲,信箱鐵門合上,劉好仃的手還搭在鎖扣上,指尖微微發緊。走廊儘頭的燈管閃了一下,他沒抬頭看,轉身往辦公室走,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實。
小林跟在後麵,手裡捏著剛打印出來的係統日誌,紙邊已經被他無意識地搓出了毛邊。“頭兒,南粵那邊又發消息了,說我們不配合,影響他們績效考核。”
劉好仃沒停下,“讓他們發正式函件。消息不算數。”
“可他們說……咱們能不能先通融一次?”
“通融?”他停下,回頭看了小林一眼,“上次通融,六塊玻璃廢了。這次通融,是不是要搭上整條線?”
小林抿了嘴,低頭翻了翻日誌,“那……接下來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退回吧。”
“當然不能。”劉好仃推開辦公室門,“叫阿珍、老周,十分鐘後會議室。咱們不開會吵架,開會對賬。”
十分鐘後,三人圍坐在小方桌旁,桌上攤著兩張紙條。一張寫著:“d+1,建議編號003:能不能把參數文檔轉成exce?pdf放大後字都糊了。”另一張是夜班工人寫的:“今天停線那會兒,能不能放點音樂?不然太安靜,心裡發毛。”
劉好仃把兩張紙條推到中間,“這不是提意見,是求救。他們不敢在正式渠道說,才寫紙條塞進來。咱們的溝通,已經啞了。”
阿珍翻著自己的筆記本,“昨天三次數據交接,兩次延遲,一次字段異常。我問了對接人,他說‘這邊習慣口頭定,回頭補’。”
“習慣?”老周哼了一聲,“咱們按協議走,他們按‘習慣’走,這不叫合作,叫單方麵通知。”
“彆急著怪誰。”劉好仃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個圈,“今天不找替罪羊,找病灶。問題出在哪兒,咱們得說清楚。”
他宣布成立三人小組:小林查數據流,阿珍理溝通日誌,老周去車間訪談夜班操作員,三天內交一份《實施障礙歸因報告》。
“不是為了寫報告,是為了搞明白——咱們和南粵,到底是不是在同一個頻道上。”
小林埋頭翻係統記錄,第二天下午就拎著一疊截圖衝進會議室。“頭兒,你看這個。”
他把屏幕轉過來:南粵每次提交數據前,內部都有“預審—口頭確認”流程,但這些記錄從不傳過來。他們覺得“已經定好了”,可咱們這邊係統還在等正式文件。
“他們把口頭確認當終點,咱們把書麵協議當起點。”小林苦笑,“差了半拍,就成了‘違規’。”
劉好仃盯著屏幕看了會兒,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文化差異=操作慣性x責任稀釋”。
“不是他們不講理,也不是我們太死板。”他敲了敲那行字,“是兩邊乾活的方式不一樣,又沒人把‘怎麼才算說清楚’給定下來。”
阿珍翻出五次對接的聊天記錄,“他們常說‘我們這邊習慣這麼搞’,我們就回‘協議第3.2條’。聽著像對答,其實各說各的。”
“就像兩個人說方言,一個說‘天涼了’,一個回‘氣溫下降1.5度’,意思差不多,但總覺得對方不配合。”
老周也帶回了話。“夜班小張說,上次退火參數變更,是班組長口頭轉的,說是‘按老辦法微調’。沒人給文件,沒人簽字,他就按經驗來了。”
“結果呢?”
“廢了六塊。”
“可變更通知,南粵那邊明明發了pdf。”
“發了,但咱們對接人沒往下傳,班組長也不知道要看郵箱。等小張看到,已經是第二天早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