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火種箱”文件夾的更新提示。她沒多看,順手點了個確認,把手機翻過去扣在桌上。會議室的燈剛換過,比以前亮了些,照得桌麵泛白。
劉好仃站在投影前,手裡捏著一張打印紙,邊緣有些卷曲。他沒急著說話,而是把紙輕輕貼在白板上,用磁鐵四角壓住。紙上是那張燒焦卡片的掃描件,字跡歪斜,“我能寫條子嗎”像是一筆一劃從心裡摳出來的。
“明天,咱們去趟南粵。”他說,“不是檢查,是聊天。”
小林抬起頭:“帶什麼?主報告還是信號案例集?”
“都帶。”劉好仃笑了笑,“但開場不放報告。先講那晚的事——有人替另一個人喊了一嗓子,三分鐘後,係統響了警報。”
老周正在整理文件,聞言停了停:“他們能聽懂這種事?外頭的人,不都愛聽數字?”
“那就讓他們先聽個故事。”劉好仃把投影切過去,卡片圖像占滿整麵牆,“聽完再給數據。要是連故事都聽不進去,那數據也沒啥好談的。”
阿珍終於開口:“我給對方項目組發了邀請函,附了句話——‘我們帶了幾個沒算數卻改了規則的事,您願聽,我們就講。’”
劉好仃點點頭:“行,就這麼定。”
第二天上午九點,南粵車間的會議室坐滿了人。合作方的幾位負責人坐在前排,正襟危坐,手裡拿著打印好的議程表。ppt首頁寫著“項目成果彙報”,字體標準,顏色規整。
劉好仃沒按順序來。他接過話筒,說:“先換張片子。”
投影一黑,再亮起時,是那張焦黑的卡片。
“這張卡沒編號,沒工號,也沒進係統。”他說,“但它讓整個評估機製拐了個彎。今天我想先說說它。”
他講了b線夜班那天的事:淩晨兩點十七分,沒人上報,但有人開口;不是為了加分,隻是覺得“再不說就晚了”;第二天,三個人寫了建議卡,其中一張寫著“是誰改的”。
會議室很安靜。空調吹著風,有人低頭記了筆記。
講完,他沒停,接著說:“我們後來設了個‘火種箱’,專門收這些沒算數的事。不打分,不評比,隻留著。因為有些光,一開始照不亮路,但能暖人。”
前排一位項目負責人忽然抬頭:“我們廠上個月也有類似的事。”
所有人都轉過頭。
“是夜班電工。”他聲音不大,“發現配電箱異響,按流程得填表上報,但他急著去救人,就直接喊了人。後來被安全組查出來‘未留痕’,差點扣績效。”
他頓了頓:“我們當時隻盯著流程,沒問‘他為什麼沒填’。”
劉好仃沒接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小林坐在後排,悄悄把“火種箱”文件夾打開,編號001的記錄靜靜躺在首頁。
短暫的沉默後,另一位女主管開口:“你們這個‘信號事件’……真不參與評分?”
“不參與。”劉好仃答,“但它會影響我們怎麼看評分。比如,一個班組響應速度慢,但如果發現他們經常替彆人補錄信息,那慢,可能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承擔了看不見的工作。”
有人笑了:“聽起來像在給‘不守規矩’找理由。”
“不是找理由。”劉好仃也笑了,“是找原因。守規矩很重要,但有時候,打破一點規矩的人,恰恰是在守護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