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筆圈住的那行字在紙上靜默著,“23日,夜班,報警燈閃三下,無人處理”。劉好仃把本子輕輕合上,放在會議桌中央,像是放下一塊秤砣。小林和阿珍剛坐下,茶杯還沒端穩,他就開了口:“咱們今天不翻舊賬,是借舊賬問個新問題——下一步,往哪走?”
小林正要笑,聽出語氣不對,又把笑容收了回去。阿珍把包打開,掏出筆記本,筆尖在紙上點了兩下,等著記重點。
“剛才那句話,不是事故報告,是信號。”劉好仃指了指本子,“燈閃了,人沒動。係統記了,沒人看。這不是機器壞了,是人和機器之間,斷了線。”
他頓了頓,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寫下三個詞:產品研發、市場拓展、流程優化。
“咱們現在有三個方向可以聊。”他說,“一個是搞新係統,讓報警更智能;一個是拉南粵他們一起建共享機製,信息早知道;還有一個,是先把咱們自己廠裡的響應流程理清楚,彆再等出事才動。”
小林立刻舉手:“我覺得上係統最實在。現在都講智能化,咱們也該跟上。新係統一裝,自動記錄、自動提醒、自動上報,全鏈路閉環,多清爽。”
阿珍搖頭:“可咱們去年上的那個數據采集模塊,到現在還有兩個班組不會用。新係統來了,培訓跟得上嗎?權限分得清嗎?出了問題,是誰的責任?”
“那你說怎麼辦?”小林反問,“總不能一直靠人盯吧?老師傅退休一個少一個,新人連報警燈都不認識。”
“我不是反對技術。”阿珍語氣平了點,“我是說,光換工具,不改習慣,等於給拖拉機配了導航,司機還是閉著眼開。”
劉好仃聽著,沒打斷。等兩人說完,他才慢慢開口:“小林說得對,技術得上。阿珍也對,人得跟上。可問題不在誰對誰錯,而在——咱們最怕的是什麼?”
他合上筆帽,輕輕敲了兩下桌麵:“是明明有信號,卻沒人接。”
他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紙,是過去五年“緊急處理”案例的彙總表。紅色標記標出了七十三個事件,每一個前麵都有“先兆未識彆”的備注。
“七十三次。”他說,“不是突發,是漏接。就像有人敲門,你聽見了,但以為是風。”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小林低頭看著表格,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一欄欄數據。阿珍咬了下筆帽,又鬆開。
“所以,”劉好仃繼續說,“咱們現在討論方向,不能隻看哪個看起來‘高大上’,得看哪個能先補上這條斷線。”
他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個三角,三個角分彆寫著:技術、流程、協同。
“要是三年後,全行業都用上ai預警係統,咱們廠卡在哪一步?”他問。
小林想了想:“可能是數據輸入不準。”
阿珍說:“也可能是響應動作太慢。”
“對。”劉好仃點頭,“不管係統多先進,最後一環是人動手。如果人不信任係統,或者不知道怎麼響應,再好的技術,也隻能在後台默默記一筆——‘報警已觸發,無人處理’。”
他指著三角中間:“所以,真正的斷層,不在機器,也不在流程,而在‘信號落地’這個動作之前,少了那個‘該誰管’的確認。”
小林忽然抬頭:“那咱們是不是該先搞個響應責任製?比如,報警一響,誰第一個接,誰負責跟進,流程寫清楚。”
阿珍卻皺眉:“可不同班次、不同產線、不同設備,情況不一樣。寫得太死,反而僵化。寫得太鬆,又沒人認賬。”
“所以不能隻靠製度。”劉好仃說,“得讓人願意看,看得懂,看得出重要性。這不單是流程問題,是人和係統之間的信任問題。”
他翻開筆記本,翻到一頁畫著簡單圖示的紙:“我昨晚想了個法子,叫‘倒推法’。假設三年後,咱們廠全麵智能化,那時候最可能出問題的環節是什麼?討論下來,答案一致——基層接不住。”
“那咱們現在調整方向,就不能隻盯著‘上什麼’,得先解決‘接什麼’和‘怎麼接’。”
阿珍眼睛亮了點:“就像修路,不能等車來了才鋪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