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紙飄到一半,劉好仃伸手接住,指尖蹭過邊緣,把折痕輕輕壓平。他沒看抬頭的標題,直接翻到數據頁,指著第三輪測試中靜置六分鐘後撕裂成功率跳升的那行數字:“這回不是運氣。”
小吳喘著氣站在門口,手裡還抱著一疊剛打印出來的表格,聽見這句話,肩膀鬆了一寸。
“我們得把‘等’這件事,變成能測的東西。”劉好仃把紙貼在白板上,順手從筆筒裡抽出一支紅筆,在“低溫撕裂”下方畫了一條橫線,“以前是看它能不能開,現在要看它什麼時候能開。”
老周撓了撓耳朵:“可這‘等’多久,憑感覺嗎?一分鐘?三分鐘?客戶可不會在倉庫裡站著發呆。”
“那就彆靠感覺。”劉好仃轉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個舊秒表,表盤裂了條縫,指針卻走得穩,“下一輪測試,每三十秒記錄一次材料回彈狀態,畫出恢複曲線。我們要知道,它從‘累趴下’到‘能起身’,中間到底過了幾秒。”
小李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可以設個提示?比如護角邊上加個小色塊,顏色變了就能撕?”
“先彆想著加東西。”劉好仃笑了笑,“咱們現在連它自己怎麼‘喘氣’都沒搞明白,就急著給它戴手表?”
會議室裡響起幾聲笑,緊繃的氣氛鬆了點。
小王清了清嗓子:“那二維碼那邊呢?邊緣磨損的問題總得處理吧?我查了塗層參數,換成高硬度材料,耐磨性至少提升四成。”
老周立刻搖頭:“換材料?那成本得漲多少?再說,咱們改來改去,最後做的還是實驗室裡的寶貝,不是工地上的護角。”
“你們又吵上了?”劉好仃沒提高聲,隻是把投影儀打開,調出一段慢放視頻——倉庫工人拿著掃碼槍,手腕一甩,“哢”地一聲刷過去,動作乾脆利落,像刷公交卡。
他按了暫停,放大掃碼瞬間的畫麵:“看見沒?這不是掃,是撞。咱們的測試儀輕輕摩擦十次,人家一天能‘哢哢’三百下。”
小王張了張嘴,沒說話。
“所以問題不在碼耐不耐刮,”劉好仃關掉投影,“而在咱們的測試,壓根沒模擬真乾活的樣子。”
他走到白板前,寫下“動態刮擦模擬”六個字,圈起來:“下一輪,停用摩擦儀。做個裝置,電機帶動掃碼槍,每秒三次,斜著刷,角度亂一點,就像真人那樣。”
小吳低頭翻筆記本:“要不要加點震動?工人掃碼時經常一邊走一邊掃。”
“加。”劉好仃點頭,“連人帶槍一起晃,越糙越好。”
小李舉手:“那這裝置得重新設計,電機、支架、角度調節……沒個三四天弄不出來。”
“那就先做個簡易版。”劉好仃從抽屜裡摸出一個舊震動馬達,又從廢料箱裡撿了段塑料臂,“小吳,你今晚畫個草圖,明天一早機修班就能焊。咱們不求精致,求像。”
老周嘀咕:“這玩意兒能準嗎?”
“不準也比假裝準強。”劉好仃把馬達往桌上一放,“咱們現在不是在拚誰改得快,是在拚誰更懂它怎麼壞。”
會議室安靜下來。
劉好仃翻開筆記本,翻到那行寫著“測恢複曲線,不是測極限強度”的批注,盯著看了兩秒,合上本子:“現在,把這三件事串起來。”
他拿起記號筆,在白板上畫出三個方框:
第一個寫“低溫回彈測試重設”,
第二個寫“二維碼動態刮擦模擬”,
第三個寫“熒光絲穩定性複核”。
“先定邏輯。”他說,“哪個問題根子最深?哪個改不好,後麵全白搭?”
小李說:“低溫是結構性問題,材料本身在‘喘’,其他兩項都是外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