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測試機的屏幕在清晨的光線下泛著冷白,劉好仃沒看它們,徑直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在“前端嵌入”那一欄畫了個圈。
“昨天三地同步,彈窗都準時冒頭,像約好了一起打卡。”他轉過身,語氣像在聊早餐吃了幾個包子,“可打卡歸打卡,有人踩著點進廠,有人提前半小時擦機床,咱們的提醒也得知道輕重緩急。”
小李正低頭翻日誌,聽見這話抬了頭:“我們測試過單任務場景,響應都在毫秒級。”
“那要是導出數據的時候,主係統突然報警呢?”劉好仃調出寧波測試機前天下午三點十七分的記錄,“彈窗剛冒出來,警報響了,提醒卡了0.8秒才收回去——不耽誤事,但節奏亂了。”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小李皺眉回放那段日誌,果然,兩個提示幾乎疊在一起,像兩個人同時拍你肩膀,一個還沒鬆手,另一個又上來了。
“像同事提醒,也得講究順序。”劉好仃在白板上寫下“多提醒優先級判定”,圈起來,貼上一張黃色磁貼,“四十八小時內,把邏輯樹交出來。誰先誰後,怎麼讓係統‘聽’得清楚,彆搶話。”
小吳在筆記本上敲了兩行命令,忽然抬頭:“說到聽,我這邊也出個怪事。”
他投影出三地工人操作前的行為頻率對比圖。東莞一組數據顯示,報警前平均刷新界麵3.2次,而深圳隻有1.4次。模型按深圳習慣判斷,結果在東莞誤判率飆到19。
“同樣的動作,不同地兒,意思不一樣?”劉好仃湊近屏幕。
“不止。”小吳切出一段視頻,是東莞某操作員在設備報警前十秒,習慣性地回頭看了眼門口,“咱們用你之前給的標簽,‘回頭=準備導出’,可這兒,他們回頭是看主管來沒來。”
劉好仃盯著那幀畫麵,幾秒後笑了:“老張回頭是找茶杯,人家回頭是防查崗。一個動作,兩副心思。”
他從包裡掏出上一章那張貼滿小標簽的a4紙,翻到背麵空白處,寫下“行為標簽本地化”。
“不能拿深圳的習慣當全國標準。”他把紙遞給小吳,“每地留出一成獨立標簽池,讓本地骨乾工人一起標。你下次評審前,交一份三地差異報告,彆讓係統‘聽錯話’。”
小吳點頭記下,正要關投影,劉好仃忽然抬手:“等等。”
他指著深圳測試機最新一條日誌——“提醒模塊觸發,二級係統報警同步激活,界麵凍結1.3秒”。
“這不是延遲,是纏住了。”他聲音沉了半拍。
調出代碼段,問題很快定位:小李為節省資源,把提醒模塊和主報警共享了部分線程。原本無礙,可當兩個信號同時到來,線程搶不過來,提醒沒退場,警報又頂上,係統一口氣沒喘順。
“我說過,它不攔你,就咳嗽一聲。”劉好仃看著小李,“現在不是咳嗽,是嗆住。”
小李張了張嘴,沒辯解。
劉好仃走到白板前,用紅筆畫出一道豎線,貫穿“前端嵌入”與“模型訓練”之間。
“劃條隔離帶。”他說,“提醒模塊,獨立線程運行。慢半秒沒關係,但不能跟主流程搶呼吸。”
他停頓兩秒,補上一句:“以後,任何架構改動,必須雙人會簽。你寫代碼,我簽字,小吳複核,少一個都不行。”
會議室沒人接話。小李低頭刪了幾行代碼,重新建了個獨立服務進程。
“技術紅線,不是綁住手腳,是讓咱們跑得更穩。”劉好仃把紅筆拍在桌上,“咱們修的不是彈窗,是信任。信任一旦裂了縫,再補,就不是一條線的事了。”
中午飯點,車間空了一半。劉好仃沒走,蹲在深圳測試機前,看新部署的獨立線程是否穩定。屏幕右下角,灰底白字的提醒準時浮現,三秒後悄然收起,像什麼都沒發生。
他起身,順手拍了拍機箱側麵。金屬外殼微微發燙,散熱扇轉得平穩。
回到會議室,白板上的三張磁貼已更新。數據采集——綠;模型訓練——黃標注“標簽本地化中”);前端嵌入——黃標注“優先級邏輯待提交”)。
他盯著“前端嵌入”那一欄,又抽出一張新磁貼,紅色的。
剛要往上貼,手機震了一下。是小吳發來的消息:“寧波測試機剛觸發一次雙提醒,新線程隔離生效,無卡頓。”
他放下手機,把紅貼按在“多提醒優先級”下方。
傍晚六點,車間燈光漸次熄滅。三台測試機仍亮著,屏幕幽幽映出操作界麵。深圳的剛完成一次導出,提醒彈出又收回;東莞正在跑新標簽集,後台數據流滾動不停;寧波的線程隔離已重啟,報警與提醒錯開0.3秒,井然有序。
劉好仃站在三機之間,沒開燈。機器低鳴,像呼吸。
他翻開筆記本,在最新一頁寫下:“提醒的分寸,不在彈出多輕,而在從不越界。”
合上本子,伸手按下總閘。
三地屏幕,同時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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