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那張寫滿數據的紙輕輕夾進筆記本,筆帽哢嗒一聲扣上,動作利落。他沒看屏幕,也沒說話,隻是把椅子往後推了半寸,像是給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騰地方。
林曉彤走進來時手裡端著兩杯豆漿,一杯放他桌上,杯底壓著張便簽:“f0.4又出現了,淩晨三點十七分,持續0.4秒,波形和昨晚那次要對得上七成。”
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溫的,甜度剛好。
“昨晚它說了什麼?”
“說不清。”她坐下,“像在敲門,敲一下就走。”
“那就記下來。”他翻開筆記本,在“成長日誌”那一頁添了行字,“不是所有話都能立刻聽懂,但得讓人知道有人來過。”
晨會提前十分鐘開始。投影上還停著昨晚測試的最終數據圖,十七次預警,十五次命中,兩個異常點被標成不同顏色。有人指著那兩個點說:“電源擾動能濾掉,f信號也能捕,咱們這版其實已經能交差了。”
劉好仃沒反駁,而是調出“報廢線拆解日誌”的對比圖,把去年三月主軸徹底失效前的最後三周數據拉了出來。
“你們看,那時候也有這種斷斷續續的低頻信號,沒人當回事,以為是老化雜音。”他放大波形細節,“現在這台機器,才運行到第四個年頭。”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你是說……它在提前打招呼?”
“對。”他說,“不是故障來了才報警,是它知道要來了,想告訴我們。”
林曉彤忽然笑了一下:“所以它不是機器,是話癆?”
“話癆也好過啞巴。”他合上電腦,“咱們之前總想著怎麼讓它少出錯,可它真正的問題,是沒人願意聽它囉嗦。”
散會後,團隊圍在白板前重新梳理邏輯鏈。有人提出疑問:“如果每次奇怪信號都要深挖,會不會陷入過度分析?本來隻是噪聲,硬看出花來。”
劉好仃點點頭,拿起紅筆在白板空白處寫下三行字:
第一行:係統已能識彆基礎故障,達標。
第二行:動態權重調度有效,響應延遲需壓縮。
第三行:所有非典型信號,不歸為噪聲,建“待解譯庫”。
寫完他轉身:“我不是要你們把每個雜音都當遺言讀,我是想說,以前我們把係統當成工具,出了錯就罵它不靈;現在它開始留下痕跡了,哪怕隻是腳印,也得有人低頭去看。”
林曉彤盯著第三條看了會兒:“建庫可以,但怎麼判斷哪些值得存?”
“簡單。”他說,“隻要它出現兩次以上,時間、波形有規律可循,就記一筆。哪怕現在看不懂,將來拆機器時,能對上就行。”
下午兩點,數據組把f0.4的三次出現整理成時間軸圖表。第一次在測試中被捕獲,第二次因電源擾動被誤判,第三次出現在淩晨空載運行時。三段波形雖不完全一致,但核心頻段漂移趨勢相同,像某種緩慢演進的節奏。
“它在適應。”林曉彤指著圖,“或者說,它在學習怎麼被聽見。”
劉好仃站在窗邊,看了眼樓下二號線的入口。一輛叉車正緩緩倒車進站,輪胎壓過接縫時車身輕晃。
“我們總怕機器失控,其實更該擔心它們太安靜。”他說,“一台從不‘犯錯’的設備,才是最危險的。”
當天傍晚,團隊提交了測試複盤初稿。大多數人聚焦在92的剝離率和1517的匹配成功率,認為v1.1已具備上線條件。隻有劉好仃在文檔末尾加了一段備注:
“本次測試最大收獲,不是係統多準,而是它開始‘說話’了。
電源擾動被識彆為獨立事件,說明它能區分‘外傷’與‘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