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剛掛,劉好仃沒動。他站在公告欄前,盯著自己剛寫下的“推廣版_01_五號線實錄”這幾個字,手指在手機邊框上輕輕敲了兩下。錄音文件還在,聲音清晰,節奏穩當。可他心裡頭那根弦,沒鬆。
他轉身往五號線走,步子不快,但一步沒停。老楊正蹲在操作台旁邊換濾網,聽見腳步抬頭:“劉師傅,又來聽報警?”
“不是來聽的,是來問的。”劉好仃蹲下來,和老楊平視,“前天下午三點左右,你這兒是不是響了兩次?一次是電壓不穩,一次……好像沒查出啥?”
老楊愣了愣:“哎喲,你還真記得。是有那麼一回,紅燈閃了,我一看,接線頭好好的,電壓表也穩,我就點了複位。係統沒留記錄,我以為是誤報。”
劉好仃點點頭,從褲兜裡掏出個小本子,撕下一張紙,拿筆畫了三欄:“時間、現象、你乾了啥。下次再這樣,你隨手記一筆,彆管係統記不記,先留個底。”
老楊接過紙,瞅了眼:“這不跟寫值班日誌一樣?”
“不一樣。”劉好仃把筆塞他手裡,“日誌是給機器看的,這個是給人看的。人記得住細節,機器隻認信號。”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心裡已經明白——係統跑得再穩,也擋不住人眼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手摸到的那些“不對勁”。這些事不記下來,遲早要漏。
第二天一早,劉好仃沒進辦公室,先繞去電房。小陳正蹲在配電櫃前接線,抬頭看見他,手一揚:“剛取完數據,五號線三天內主控屏有兩次瞬時黑屏,每次0.8秒,日誌沒觸發。”
“焊機啟停的時候?”
“對,每次都是大功率焊機啟動那一秒。”
劉好仃“嗯”了一聲,從工具包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記錄儀:“裝這兒,專門抓電壓瞬變。彆等它出事,咱們先盯著。”
小陳擰螺絲的手頓了頓:“你說老楊記的那兩次‘誤報’,其實是屏閃?”
“不是誤報,是係統沒來得及記。”劉好仃盯著櫃門上的接線排,“人看見紅燈,以為報警了,可係統覺得‘我沒黑,隻是卡了零點幾秒’,就不存記錄。這中間的縫,就是隱患。”
兩人把記錄儀接好,測試了三遍信號。劉好仃順手在操作台邊貼了張黃紙條:“焊機啟停前後,請盯一眼報警是否誤閃。”字寫得大,像提醒老鄰居出門記得關門。
早會照常開。劉好仃站在白板前,沒放錄音,也沒講技術,就問了一句:“昨天下午四點,誰在五號線當班?”
一個年輕工人舉手:“我。”
“你那會兒有沒有報警?”
“有,響了一聲,但屏幕沒變色,我以為是聽岔了。”
“你有沒有點複位?”
“點了,習慣性地。”
劉好仃轉向小陳:“係統有記錄嗎?”
“沒有。主控沒判定異常,複位操作也沒被識彆。”
會議室裡安靜了幾秒。老周在筆記本上劃拉了一行字,抬頭:“這不叫係統問題,這叫人機不同步。工人覺得出了事,機器覺得沒事,結果工人自己動手,反而可能掩蓋問題。”
劉好仃點頭:“所以咱們得換個活法——不能光等機器報,得讓人也報。”
他拿起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三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