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馬達還在劉好仃掌心裡震著,像攥了隻剛孵出來的小麻雀。他沒鬆手,也沒說話,就那麼站著,直到小王笑出聲:“你這是打算靠它暖手過冬?”
劉好仃這才把馬達放下,順手塞進操作台邊的工具盒,蓋子一扣,發出悶響。他從包裡抽出一卷紮帶,哢哢剪斷兩截,彎腰把昨天那個紅按鈕重新緊了緊,又把新裝的震動裝置用帶子捆牢在旁邊。
“不是新玩意兒。”他說,“是昨天那套的下半句。”
小王叼著半截筆,歪頭看:“上半句是‘我在’,下半句是‘我收到了’?”
“差不多。”劉好仃直起身,“今晚開始試,不改流程,不加活,就一件事——誰按了,震沒震到,記下來。”
老張這時候從檢測區拐過來,手裡端著搪瓷缸,喝了一口,盯著那兩個並排的裝置:“又要記?記給誰看?係統又不認賬。”
“不給係統看。”劉好仃從文件袋裡抽出一張新表,單麵打印,標題就一行字:“夜班按鈕測試記錄”。他拿筆在上麵畫了兩欄,左邊寫“有效響應”,右邊寫“誤按次數”。
“綠勾是正經報警後按的,紅叉是平白無故響都沒響就碰了它。”他說,“咱們自己看。”
小李這時候也到了,站邊上翻了眼記錄本:“要不要加個時間戳?萬一有人記混了……”
“不用。”劉好仃把表貼在操作台側麵,用透明膠固定,“交班時填就行。按了就打勾,沒按就不填。誤觸?誰知道自己按了不該按的,主動說,記個叉。”
老張哼了聲:“你這是指望人自首?”
“不是自首。”劉好仃拍了下小王肩膀,“是讓人知道,這玩意兒不是來盯梢的,是來搭把手的。”
小王咧嘴:“那我要是半夜夢遊按了呢?”
“夢遊不算。”劉好仃把筆塞他手裡,“清醒著按的,才算數。”
十分鐘站會散了,三個人各自歸位。劉好仃沒走遠,就在四線區來回轉,看誰交接時多瞄一眼那裝置,誰順手摸了下按鈕。到下午五點,他數了數,七個人問過這是乾啥的,五個說“聽著像能用”。
晚上八點,夜班接崗。
劉好仃把記錄表交給小王,附帶一支紅筆一支綠筆,裝進透明文件袋掛上牆。“綠勾有效,紅叉誤觸。彆怕記錯,錯了劃掉重寫。”
小王點頭:“要是一晚上按十次,不得寫滿一頁?”
“那就寫滿。”劉好仃說,“反正紙不金貴。”
十點十七分,係統第一次報警。
紅燈一閃,小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哢噠”按下按鈕。幾乎是同時,他手腕內側震了一下——不是聲音,是感覺,像有人用指甲輕輕彈了下手背。
“哎?”他愣住。
“震到了?”劉好仃從角落站起來。
“嗯!”小王甩了甩手,“比昨天強,昨天像蚊子趴胳膊上抖翅膀,今天……像小電鑽。”
劉好仃笑了:“雙馬達,錯位裝的,震動不走直線,穿手套也夠勁。”
淩晨一點,第二次報警。
李姐剛坐下吃宵夜,聽見警報抬頭,看了眼屏幕,順手按了按鈕。震動傳來時她正夾著麵條,手一抖,油星子濺到記錄表上。
“燙!”她罵了一句,又笑,“但震得真清楚。”
劉好仃走過去,在綠勾欄打了個點:“兩次都有效。”
李姐嚼著麵:“這比等你跑過來喊‘人來了’強。”
淩晨三點,第三次報警。
這次是阿強值崗。他戴著加厚棉手套,警報響後按了按鈕,但沒反應。
“沒震。”他翻著手腕,“跟昨天一樣,啥都沒。”
劉好仃立刻穿上同款手套,走過去按下按鈕。果然,掌心幾乎感覺不到震動。
他沒說話,拆下裝置,拿螺絲刀把兩個馬達位置微調,再加了一層薄橡膠墊做緩衝,防止誤觸的同時增強傳導。重新裝好,自己戴手套試了三次,最後一次明顯震感增強。
“行了。”他遞給阿強,“再響,你試試。”
四點零八分,第四次報警。
阿強按按鈕,手一抖:“來了!這回真來了!”
劉好仃在記錄表上畫下第三個綠勾。
天快亮時,他翻開本子彙總:八小時,報警四次,四次都有人響應,有效響應率百分之百。誤觸零次。但“震感明確”隻占六成,主要問題出在戴厚手套的工人身上。
交班前,他把小王叫來:“昨晚按了幾次?”
“四次。”小王打哈欠,“三次我自己按的,一次李姐替我按的——我正蹲著換濾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