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把新改的模塊殼往桌上一放,外殼是啞光黑,卡扣比上回寬了一圈,邊角還磨了弧。他沒說話,隻把螺絲刀往旁邊一擺,意思是:裝好了,你試試。
小王伸手拿起來,翻了個麵,看見底部多了兩個小孔。“散熱?”他問。
“防潮。”老黃擰開一瓶矽膠密封劑,“昨兒去五金店,看見他們那台切割機底下積水,線都泡發了。咱們的殼得先扛住水汽。”
小王點點頭,把模塊塞進包裡。他今天要跑五家,名單是劉好仃昨晚發的——阿娟洗衣店、陳姨裁縫鋪、老周五金、李嬸早餐鋪、修車攤老張。前三家熟,後兩家新。
劉好仃在廠門口等他,手裡拎著兩個飯盒。“順路吃的,彆餓著。”他遞過去,“李嬸那兒早點忙,你去早了她顧不上說話。”
“那我先去老張那兒?”小王接了飯盒,揣進包夾層。
“不急。”劉好仃看了眼表,“老黃剛焊完穩壓片,你帶的五個模塊,每個都加了二極管。先讓他再測一遍電壓波動模擬,彆到了現場燈又滅。”
老黃那邊已經在接測試線了。他把模塊插進一台舊電焊機,調出電壓波動程序,從180v到250v來回跳。信號燈亮了,閃了兩下,穩住。
“行。”老黃拔掉線,“這回不怕菜市場半夜跳閘。”
小王拎著包出門,走到半路才想起問小李:“新話術發我了嗎?”
小李回得快:“發群裡了。‘啟動慢不是老,是機器在想事’,這句李嬸用得著。還有‘拍兩下等於打招呼’,老張那脾氣,得讓他覺得機器懂他。”
小王念了一遍,笑出聲:“這哪是修機器,是當翻譯。”
小李回:“本來就是。人說人話,機說機話,我們中間站著。”
劉好仃在玻璃窯巡檢完,回休息室時看見小李正盯著電腦屏幕。她麵前攤著三張表:一張是客戶原話,一張是行為記錄,一張是情緒標簽。
“‘蔫了吧唧’和‘打不起精神’歸一類了?”他問。
“歸了。”小李指著新做的權重表,“現在不是簡單對應,是看組合。比如連續兩天啟動慢,加上客戶拍機殼,再配上電壓正常——八成是心理性延遲。”
“心理性?”劉好仃挑眉。
“就是機器沒壞,人覺得它不想乾。”小李笑了,“但人一說,我們就得當真。不然,服務就落空了。”
劉好仃點頭,從包裡抽出便簽本,翻到那頁寫著“我們替它記著呢”的紙。他在下麵補了一句:“聽懂,比修好更難。”
中午前,小王跑完三家。李嬸的豆漿機裝完模塊,啟動時響了一聲就轉了,她愣了下:“今兒利索啊?”
“它知道您忙。”小王順口接,“早上還夢見出鍋呢。”
李嬸樂了:“你這孩子,跟它還挺熟。”
修車攤那邊有點波折。老張的電焊機裝完模塊,信號燈亮了,可剛焊兩下就滅了。小王拆殼一看,接線柱有鏽。
“老黃早料到了。”他從包裡掏出小砂紙,磨了接頭,重新壓緊。再試,燈穩了。
老張蹲旁邊看了全程,忽然說:“你這不光修機器,還哄它高興。”
“是怕它鬨脾氣。”小王擰螺絲,“它一鬨,您手就抖。”
老張笑了:“你懂它。”
最後一站是阿娟洗衣店。她正往洗衣機裡塞床單,抬頭看見小王,手一揚:“來啦?它今兒可乖,響兩聲就動。”
小王檢查模塊,信號正常,數據也在傳。他順口問:“它最近有鬨過嗎?”
“上禮拜有回,洗到一半停了。”阿娟拍了下機殼,“我說你再停,明天就叫人拆了你,它立馬又轉了。”
小王記下來,抬頭問:“您說這話時,是不是先摸了下它?”
“哎?”阿娟一愣,“你還注意這個?我天天摸啊,跟打招呼一樣。”
小王笑了:“那它不是怕您拆,是想您摸。”
阿娟也笑:“死東西,聽見沒?人家說你想我。”
老黃下午三點收工,手裡多了五個新殼。他拿遊標卡尺量了厚度,又用噴槍過了一遍防水塗層。小李在旁邊錄數據,每改一處,她就在模型表上標個記號。
“現在是防潮、散熱、抗壓。”老黃說,“下一步得輕便。客戶不喜歡機器上掛個盒子,像長了瘤。”
“那改成貼片式?”小李問。
“可以。”老黃點頭,“先在殼裡留槽,等電路板重做時嵌進去。”
劉好仃傍晚召集四人回休息室。白板上還是那三行字:
客戶說了,機器有脾氣
老黃測了,數據能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