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u盤插進會議室電腦的時候,小王正用指甲刮著桌角的膠漬。那塊舊導熱墊的影子還在他腦子裡打轉,像塊甩不掉的口香糖。
“放吧。”老黃坐在後排,手裡捏著一把限力螺絲刀,輕輕擰了半圈又鬆開,聽那“哢”一聲脆響。
屏幕亮起,是小李做的對比圖:舊模塊的響應曲線歪歪扭扭,新樣機的平得像尺子壓過。可她剛念到“熱阻降低”,小王就舉手了。
“打住。”他說,“客戶要是聽這個,當場就得睡著。”
小李頓了頓,光標移到下一頁ppt,上麵寫著“芯片表麵溫度下降14c”。
“這還差不多。”小王點頭,“但不如說‘以前三天壞一次,現在三個月都不帶喘氣’。”
老黃哼了一聲:“你彆說那麼滿。我說的是,他們得親眼看見綠燈亮起來,才算數。”
劉好仃沒說話,點開視頻文件。畫麵裡是小王的手,動作乾淨利落,一邊塗導熱脂一邊喊口訣:“綠豆大小,多了白搭!”鏡頭晃了一下,正好拍到他手腕上的汗珠甩在台麵上。
“就這個。”劉好仃按下暫停,“不講參數,講誰都能換。”
小李皺眉:“可銷售那邊要資料,總不能隻給一段視頻吧?”
“那就三樣一套。”劉好仃起身,在白板上畫了個方框,分三格,“圖、視頻、工具。誰來都給這三件。”
小王眼睛一亮:“跟快餐盒飯似的,打開就能吃。”
“對。”劉好仃點頭,“越笨的辦法,越能傳得遠。”
散會後,四個人擠在打印區。小李把初稿遞過去,標題寫著《v2模塊熱管理升級技術白皮書》。
老黃翻了兩頁就遞還回去:“這玩意兒能當抹布嗎?我看不如直接印在圍裙上。”
“問題是,說得太細沒人看,說得太糙又像吹牛。”小李揉了揉太陽穴,“‘降溫14度’聽著爽,可萬一人家拿測溫槍一量,差了0.5度,回頭就說我們造假。”
劉好仃從抽屜裡掏出那塊舊導熱墊,往桌上一拍。墊子邊緣發硬,中間裂了道縫。
“以前三個月就得換。”他指著裂縫,“一停機,生產線就得跟著歇。一分鐘三萬片玻璃,你們算算多少錢?”
小王掰著手指數:“一天八小時,一個月二十五天……我去,一年能燒掉一輛suv。”
“那就彆講溫度。”劉好仃說,“講錢,講時間,講不停機。”
他們重新改文案。刪掉所有“熱傳導效率”“界麵阻抗”之類的詞,換成三句大白話:省電、少修、不停機。每句底下留一行小字,標著實測數據,誰想較真都能查。
最後定下一句口號:“換一套,穩三年。”
小李問:“真能撐三年?”
劉好仃搖頭:“不知道。但七十二小時沒壞,說明它不急著死。人也一樣,活得好,自然活得久。”
第二天早上,推廣組的六個人站在培訓室門口,手裡拿著臨時工牌。都是從倉庫和質檢抽來的,有人連示波器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講不明白怎麼辦?”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小聲問同伴,“客戶要是問‘為啥非得用你們的脂’,我咋答?”
劉好仃聽見了,沒立刻回答,而是讓小王把防呆套裝擺上桌:點膠針管、限力螺絲刀、帶孔模板。
“來,你上。”他對那小夥子說。
對方手有點抖,模板對不準,膠管擠多了。小王一把接過,重做一遍,動作像切菜一樣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