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最後一張“你也行·第一輯”的卡片放進文件夾時,打印機剛好停了。展廳裡安靜了一瞬,隻有屏幕還在循環播放張工的聲音:“我一看燈就知道不對。”新人甲站在展台邊,手裡捏著筆,正往日誌本上寫“拍攝完成,設備歸位”,聽到聲音停了,抬頭看了眼打印機托盤——空了。
“正好。”她說。
小李從剪輯台後探出身,“你說啥正好?”
“片子播完了,卡也打完了,該乾點彆的了吧。”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腳步聲,老黃推門進來,工裝袖子卷到胳膊肘,手裡拎著對講機。“三車間剛打來,說看了視頻,想問問能不能把小陳那條提前拍。”
劉好仃沒急著答,走到監控台前坐下,調出後台數據。過去二十四小時,二維碼被掃了六十七次,其中三十九人看完了整條視頻,轉發記錄有八條,備注清一色寫著“我們也能上”。
“不急著拍新的。”他說,“先看看這一個,到底站沒站穩。”
早上八點,四個人圍在展廳角落的小桌邊,桌上擺著筆記本電腦,投影儀連上了係統後台。劉好仃打開一個新表格,標題是“反饋追蹤表”,底下分三列:掃碼頻次、觀看時長、二次傳播。
“以前咱們看反應,靠的是誰多問了一句,誰多掃了一次碼。”他一邊敲鍵盤一邊說,“現在得看趨勢,不能光憑感覺。”
新人甲低頭記筆記,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小李盯著屏幕,忽然“咦”了一聲:“有人看了兩遍,中間隔了三個小時,還是同一個ip。”
“不是一個人看兩遍。”老黃插話,“是三班倒的三個工人,用的同一個工位電腦。”
劉好仃點點頭:“說明不止一個人願意看,還願意讓彆人看。”
他們決定從今天起,每天上午九點彙總一次數據,重點盯三項指標。新人甲負責記錄掃碼和觀看進度,小李做圖表,老黃去車間轉一圈,聽聽實打實的反饋。
第三天下午,新人甲發現一個情況:“很多人看到警報彈出來之前就退出了,差不多在第四十二秒。”
“第四十二秒?”劉好仃拉出播放曲線圖,果然,退出率在“係統警報同步亮起”前五秒出現一個小高峰。
“他們不是不想看技術部分。”小李琢磨著,“是還沒聽明白人講啥,係統就響了,一下把注意力搶走了。”
劉好仃盯著圖看了會兒,忽然說:“人在前,係統在後。咱們剪片子的時候是這麼想的,可觀眾不一定知道這人是誰,為啥他說的算。”
“要不要加個片頭?”新人甲問,“比如‘張工,十五年熔爐操作經驗’這種?”
“彆寫年限。”劉好仃搖頭,“就寫一句‘他每天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
小李笑了:“比工齡聽著踏實。”
當天晚上,他們給視頻加了個五秒的靜幀——張工站在操作台前,手裡拿著保溫杯,背景是早班打卡機的時間顯示:0603。沒有字幕,隻有一行手寫體小字,像是隨手記在值班日誌上的。
第四天一早,新版本上線。掃碼人數漲了,停留時長從平均四分零七秒升到五分四十九秒,最關鍵的是,完整看完的比例從58跳到了76。
“看來大家願意等。”新人甲鬆了口氣。
“不是等。”劉好仃說,“是認了。人一認,話才聽得進去。”
周五中午,老黃帶回一條消息:質檢組主動把視頻拷過去,放給新員工培訓用。還有兩個外廠來的技術員,看完後拉著老黃問:“你們這兒乾活的老師傅,都這麼能說?”
“我說他們不是能說。”老黃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是心裡有底。”
劉好仃聽著,沒說話,手指在筆記本上輕輕敲著。下午兩點,他召集大家開了個短會。
“這七天,掃碼兩百一十三次,轉發三十六次,車間申請參與拍攝的有十二個人。”小李報完數據,把圖表轉到大屏上,“而且你看,每次新視頻上線,老視頻的觀看量也會漲一點。”
“像漣漪。”新人甲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