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傳送帶的提示音還在耳邊回蕩，劉好仃的手指已經落在u盤上。他輕輕一推，金屬接口完全嵌入，屏幕彈出新設備提示。他沒點開自動播放，而是直接雙擊“重點客戶響應檔案”文件夾。
十七個子目錄整齊排列，每個客戶名後都掛著小周設計的五角星圖標，綠色居多，兩個亮黃。他點進華南區域的幾家，一條條翻看備注記錄。三月八日，東莞陳總：“上次貨到倉庫兩天邊緣發白，是不是包裝密封不夠？”三月十二日，佛山林經理：“能不能在裝箱時加一層防潮膜？我們這邊雨季來得早。”三月十五日，惠州王工：“你們的標準品，在高濕環境下撐不過七天。”
他停頓了一下，把這幾條複製到新建文檔裡，標上“異常谘詢彙總”。接著切換到訂單係統，拉出過去兩年的所有發貨記錄，篩選條件設為“備注含‘防潮’‘密封’‘起霧’”。數據刷出來，共六十三條。他再調出氣象局公開的濕度曲線圖，疊加顯示。
兩條線幾乎咬合。每年三月下旬至四月初，相對濕度突破百分之八十的當天或次日，這類訂單就會集中出現。最近一次是三天前，珠三角地區發布年度首個高濕預警，當晚就有四家客戶追單，並明確要求“按特殊包裝處理”。
他靠向椅背，手指輕敲桌麵。這不是偶然，也不是個彆問題。有人已經開始主動提需求了。
“小周。”他抬聲。
小周從隔間探頭：“在呢！剛做完昨日響應時效統計，綠標全滿。”
“先放一放。”劉好仃招手，“把近半年所有帶‘特殊包裝’‘防潮加急’字樣的工單導出來，按地理分布做個標記。”
“哦？”小周坐正，“又要挖數據金礦了？”
“不是挖礦，是看煙從哪兒冒。”劉好仃笑了笑，“我懷疑，咱們可能漏了個新品類。”
小周動作利索，十分鐘不到就把電子地圖投到了共享屏上。珠三角、閩南沿海一片紅點密集，像撒了一把辣椒籽。其他區域零星幾點，顏色也淺。
李工路過時停下腳步：“這圖……有點意思。”
“你覺得呢？”劉好仃問。
“我覺得是環境匹配問題。”李工湊近看了看，“我們現在鍍膜工藝的耐潮極限是連續暴露在百分之七十八濕度下五天。超過這個值，分子層就開始微剝離。客戶說的‘邊緣脫膜’，很可能是這個原因。”
“那有沒有辦法提升？”劉好仃問。
“有。”李工點頭，“調整前處理液配比，延長烘乾時間，再加一道低溫固化。但成本會上去，而且排產要單獨安排。”
老趙這時也走了過來，手裡抱著一摞舊退貨單：“我剛翻了去年的賬，有三筆退回來的說是鍍層不牢，當時判定是生產失誤，返了工。現在看，那批貨發的都是雨季前三個月，倉庫又在低窪地帶。”
“也就是說，產品本身沒問題，是用的地方不對？”劉好仃問。
“對。”老趙點頭，“就像冬天穿短袖，不是衣服壞了，是時候沒選對。”
辦公室安靜了幾秒。
小周忽然笑出聲：“所以咱們現在是要做‘天氣預報員’？客戶還沒開口，我們就得提醒他們該換厚衣服了？”
“差不多。”劉好仃點頭，“玻璃這東西，看著簡單，其實跟氣候綁得死。北方怕凍裂，南方怕悶壞。咱們以前隻管做，不管用，現在得學會一邊做一邊看天。”
李工皺眉：“可我們現在服務流程才剛理順，再加一塊監測任務，會不會顧不過來？”
“不是全麵鋪開。”劉好仃搖頭，“先搭個架子，叫‘市場哨點’。小周每天花十分鐘，把所有非常規谘詢拎出來；你負責判斷技術上能不能做，需要多少調整；老趙幫忙對照曆史案例，看看有沒有類似情況走過彎路。”
“然後呢？”小周問。
“然後每周五上午，十分鐘會商。”劉好仃打開日程表，“不占大家時間，站著說就行。如果發現某類需求連續三周上升，我們就啟動預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