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盯著屏幕上那條剛跳出來的自動提醒，手指在鍵盤上停了兩秒。他沒急著點確認，而是把客戶【深南大道奶茶鋪】的打卡記錄從頭翻了一遍——連續三十天，每天早上九點零七分準時掃碼，一次沒落。
“這人是真有耐心。”他說。
王姐湊過來看了一眼，“人家可能就圖個念想，咱們給的紀念牌又不是金子做的，但態度得當真。”
老陳正收拾包準備下班，聽見這話又把背包放回椅子上，“要不我讓技術組今晚加個推送？自動給滿卡客戶發個感謝通知，順便提示可以申請紀念品。”
“彆整太複雜，”劉好仃搖頭，“明天再說。今天剛跑完第一輪，數據還沒理清，先彆忙著添新動作。”
辦公室安靜下來，打印機不再響，隻有三個人還亮著的電腦屏幕映著牆上的區域分布圖。窗外天色已暗，遠處工地的塔吊燈一閃一閃，像城市呼吸的節奏。
第二天一早，劉好仃到得比平時早。他調出過去三周的數據流，把谘詢量、轉化率、二次互動這些指標拉成一條條曲線，疊在一起看趨勢。王姐來的時候，看見他在一張紙上畫了五個豎格，最右邊一個寫著“達標線”。
“這是啥？”她問。
“我說了不算，得有個標準。”劉好仃指著圖表，“連續五周增長穩定，才算真見效。現在才第三周，萬一下周掉下去，咱們樂得太早，回頭臉疼。”
王姐笑了，“您這是怕高興出皺紋？”
“我是怕大夥兒鬆勁。”他點了點鼠標，“你看，前兩天響應快，客戶誇我們實在。可誇完之後呢？有沒有人再來問第二次？有沒有人真拿數據去辦事？這些才是硬道理。”
老陳進來時拎著兩杯豆漿，遞了一杯給劉好仃，“我昨晚看了下後台，十八個走快速通道的客戶裡，十一個後續又來了，問的都不是同一個問題。說明他們覺得這兒能解決問題，才會再來。”
“這是好事。”王姐接過話，“但我昨晚順手翻了翻私信，有幾個客戶說了句‘回複是快，就是後麵沒人跟’。有個做商鋪裝修的，問完方案就沒下文了，後來自己打電話來問進度。”
劉好仃聽著，把這句話記在本子上，標了個星號。
“看來咱們接得住開頭，但送不到終點。”他說。
三人圍在控製台前開了個小會。沒有議程，也沒寫標題，就一條條過數據、聊反饋。劉好仃提出，往後每周抽十個完成谘詢的客戶回訪一次，不問“滿意嗎”，隻問“後來怎麼樣了”。
“彆搞問卷那種勾選項，”他說，“就打個電話，像朋友聊天一樣問問，你上次問的那個弧形玻璃，裝上了沒？合不合適？還有啥麻煩？”
王姐點頭，“我能安排。正好借機收集點真實案例，下次更新建議書也有料可用。”
老陳則建議在係統裡加個標記功能，凡是回訪過的客戶，下次再谘詢時前台能一眼看到曆史備注，“至少讓人感覺，咱們記得他”。
數據越理越清楚。第三周結束時，新增谘詢環比上漲百分之三十九，訂單轉化率提升二十二個百分點，更關鍵的是，有七個客戶主動推薦了同行來谘詢，其中兩個已經下了單。
“這不是運氣。”老陳把彙總表推到中間，“樣本夠了，趨勢穩了。”
王姐也補充：“朋友圈轉發量還在漲，最新一條是個五金店老板發的，說用咱們的節能證明去申請電費優惠，批下來了。他還特意截圖留言：‘原來工廠也能講信用。’”
劉好仃聽完，沒立刻說話。他打開另一個窗口，調出同行企業的公開報價和客戶服務頁麵，一條條對比。
“你們發現沒，”他指著屏幕，“他們也開始推掃碼服務了，有的甚至抄了我們的話術。但他們的客戶互動幾乎為零，沒人轉發，也沒人提具體用途。”
“因為他們隻是模仿動作，沒做閉環。”老陳說。
“對。”劉好仃點頭，“咱們不是多聰明，是真在聽。客戶說需要證明，我們就想辦法給；客戶說怕流程長，我們就提速；客戶想要被看見，我們就回應。這事不難，但得堅持。”
王姐忽然想起什麼，“那接下來呢？總不能一直等彆人來找我們吧？”
“該動了。”劉好仃合上筆記本，“守住現在的節奏，同時看看能不能往外圍走一步。比如那些還沒開口的小客戶，能不能提前遞根橄欖枝？”
老陳皺眉，“怕就怕一旦擴麵，響應質量又跟不上。”
“所以不能蠻乾。”劉好仃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三個字：穩、準、帶。
“穩住現有服務不塌，找準幾類典型需求提前備好方案，再帶幾個願意嘗新的客戶出來做示範。一步一步來。”
王姐笑著接話：“就像種菜，先護好苗，再施肥澆水，最後才想著收成。”
“你還彆說，”劉好仃也笑，“我在老家那會兒種過黃瓜，最怕的就是苗沒紮穩就催著開花。結果風一吹，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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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說著，係統彈出一條新消息：客戶【龍崗小餐館】已完成第28次打卡，距離觸發紀念牌還剩兩天。
王姐順手點開該客戶的過往記錄，發現他每次打卡後都會順帶問一個問題，從玻璃清潔方法到防霧塗層原理，問題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具體。
“這人不隻是為了獎品來的。”她說。
劉好仃看著這條記錄，沉默了幾秒，然後打開共享文檔，在“長期效果確認報告”末尾敲下最後一行字：“策略運行三周，核心指標持續向好，客戶參與深度增加，自發傳播形成初步鏈條，具備長期可行性。”
他按下保存，備注寫道：“可進入成果固化階段。”
辦公室外走廊傳來保潔阿姨推車的聲音，燈一盞盞熄滅。王姐看了看時間，說她得去接孩子，先走了。老陳也起身，說去車間和技術員碰一下回訪流程的細節。
劉好仃沒動。他倒了杯熱茶，靠在椅子裡，目光落在牆上貼著的新市場區域圖上。圖上有幾個紅圈，是之前標注的重點拓展區，現在又被圈了幾個新點。
他打開一個新的空白文檔，標題還沒想好，先打了幾個字：“關於進一步優化客戶聯動機製的幾點設想”。
手指在回車鍵上懸了一會兒，又往下寫：
“第一條：建立重點客戶成長檔案，記錄其使用路徑與實際成效……”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整層樓安靜下來。他的屏幕還亮著，光標在一排文字末尾輕輕閃爍。
茶杯口升起一縷細煙，慢慢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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