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天晚上,金無涯早早地過來接黎青纓,他們要去一趟鬼市。
而我則留在當鋪裡,守著南書房。
黎青纓大概三點過後才能回來,她讓我如果沒有生意上門就早點關門睡覺,她帶了鑰匙,自己會開門。
我在南書房裡守了大半晚上,疊了一堆金元寶,一切風平浪靜。
過了一點,我著實有些困了,起身去關門。
剛把南書房的門閂上,西街口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直奔著當鋪而來,我放在門閂上的手沒動,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聽著。
很快,南書房的門被拍響,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響起:“掌櫃的,開開門,我要當東西。”
她的呼吸很急促,像是有人跟在她身後追似的。
我等了一會兒,拍門聲一直不停。
我這才將門閂抽下來,將門拉開一條縫。
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穿著很奇怪的女孩子。
她長得很秀氣,皮膚白到通透,因為奔跑,臉頰上氤氳著一抹紅。
嗯,是個活人。
我將她讓進來,招呼她在櫃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喘勻了氣再說。
我自己則轉到櫃台後麵。
這個過程中,女孩又朝外看了幾眼,眼神慌張裡帶著畏懼。
隨著她的動作,她身上閃亮的銀飾發出叮叮聲響。
就在這時候,西街口的方向,隱約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但那些腳步聲在西街口就停下了,似乎在觀望。
女孩的臉色瞬間慘白,她緊緊地攥著雙手,似乎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一般,忽然一咬牙,抬起右手,用力摳向了自己的眼睛。
這個動作來得太突然了,讓我始料未及。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拽她的手,可惜根本來不及。
她的動作敏捷又熟練,下一刻,一對血淋淋的眼珠子就被挖了出來,鮮血從眼眶裡迸出,有一滴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當時隻感覺自己腦袋宕機了一般,這是什麼情況?
大半夜的,一個妙齡女孩來敲門,上來就當著你的麵把一對眼珠子挖出來了,誰能不懵?
那對眼珠子被放在了櫃台上,雖然沾滿了鮮血,卻依然清透,如一汪不染世俗的清泉。
女孩痛得渾身顫抖,她抖著聲音說道:“我當……當這一對佛眼,死當,當金一滴燈油,過幾天來拿……”
說完,她轉身就跑,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機會。
我追出去的時候,她的身影已經淹沒在了黑暗中,而西街口,也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我轉身,看著櫃台上的那一對眼珠子,欲哭無淚。
這一單本來是活當,我是可以拒絕的。
可現在,彆說拒絕了,連當票都沒開。
這是我重開當鋪以來,接手的最無厘頭的一單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