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淮瞥見顧清瑤古怪的眼神,無奈道:“夫人又在胡想什麼?”
“沒什麼。”顧清瑤訕笑,轉而看向玹夜,“繼續,繼續。”
玹夜忍住想笑的衝動,板著臉道:“二人倒是不像那般關係,聽雨跟他說了一會話,楊烜其交代了一些事,兩個人就分開了。屬下的人不敢離得太近,怕打草驚蛇,所以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那聽雨昨晚可有回來?”
“有,後門的那個小廝早前是她買通的,她今日之事應該是還沒傳到那邊,所以那邊很配合,但日後她再想從後門出就有點難了,畢竟下人們難免拜高踩低,她應該也是摸清了這一點,才會選擇昨天晚上出去。”
“從今以後,盯緊聽雨和聽蓮。”裴景淮緊皺眉頭,“聽荷目前還不知底細,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且看聽雨得了什麼命令吧。”
“是。”
“對了,明日歸寧,我同你一起回去。”
裴景淮轉過頭看向顧清瑤。
顧清瑤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裴景淮會跟她一起回門,畢竟他身體不太好,也聽裴景行說過,他不常出門。
似是知道顧清瑤在擔心什麼,裴景淮輕笑,“回門是大事,怎能讓你獨自一人回去?我已經讓人去備回門禮了,晚些時候讓顏墨拿單子給你,你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添補的。更何況,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承安侯府重視的世子夫人,隻要我承安侯府在一日,便無人可欺你。”
顧清瑤笑著應道:“既然如此,那就隨我一起回去,我大哥早就想見見你了,他如今也在弘文館,師從唐公。”
聽到唐維遠的名字,裴景淮一愣。
果然,他知道什麼。
顧清瑤眯了眯眼睛,“夫君,我聽說你之前也是唐公的弟子,想來你與阿兄會有很多話可說。”
裴景淮看著她,眼神意味深長。
……
裴景淮去書房後,顧清瑤坐在小榻上,愁眉不展。
“少夫人在憂心什麼?”
紫蘇奉上一杯茶,站在一旁關切道:“從方才少夫人提到唐公開始,您跟世子就怪怪的。”
“我不知道,現在讓阿兄跟世子碰上是好是壞。若真如我們猜測的那般,那他們這次見麵,定然會對現下的形勢產生影響。”顧清瑤捂住額頭,“我原以為,他不會跟我回門,所以讓阿兄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回家,如今,倒叫他們碰上了。”
“少夫人放寬心,說不定是你多慮了。”紫蘇說完,突然想起什麼,急忙道:“少夫人可還記得之前讓我製的那些藥嗎?原本想著給世子強身健體用,但昨日給世子紮針的時候,我趁機把了下世子的脈搏,跟我之前猜想的有所出入,那藥丸怕是用處不大。”
“是因為中毒吧。”顧清瑤想起洞房那天裴景淮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個光風霽月的少年郎,竟被皇室磋磨至此,她有時候都在想,他對自己是怎樣的感情呢,枕邊人竟有著與坑害自己的仇人同樣的血脈,這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不像是毒,倒有幾分像蠱。”
紫蘇的話,把顧清瑤驚在原地。
“你的意思是,南蠻九族也有參與進來?”
顧清瑤慌了神,如果說下手的是雍帝,她還不覺得是難事,逼他拿出解藥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如果涉及到南蠻九族就很麻煩了。
南蠻九族,是位於南蠻荒地的九個部落集結成的政權,以祭司製統管全域,奉大祭司為尊,與雍帝同等地位,其下分彆設九個少祭司,由九族分彆推舉。如今九族裡,最大的三個勢力分彆是納溪、百越和蚩邙族,現任大祭司正是納溪族的,尚和不尚戰,因而,南蠻九族一直安居南境。近些年,據傳大祭司病危,下一任遲遲未定,南蠻九族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如果裴景淮身上的真的是蠱,那就說明,南蠻九族已經把手伸到了東離,那北秦和西朔呢?是不是也在暗地裡籌謀什麼?
“紫蘇,要怎麼確認是不是蠱呢?”顧清瑤緊盯著紫蘇,南蠻九族不會輕易出手,畢竟蠱這些東西太過恐怖,一旦從南蠻散播出來,天下必定大亂,這也是南蠻九族古往今來不外出涉世的原因之一。因而,如果真的是蠱,極有可能是東離某個人聯係上了他們。
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醫術不精,若是幾位長老出麵,或許能確定究竟是蠱還是毒。”紫蘇咬緊下唇,“但少夫人,你是知道的,逍遙山莊跟朝廷……”
這委實是個大難題。
“顧家與逍遙山莊的情分,說深也深,說淺也淺,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由顧家出麵,不能讓康二叔夾在中間為難。”顧清瑤擺了擺手,“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或許是我們弄錯了呢。”
紫蘇應了一聲。
她有句話沒說出來,蠱和毒的脈搏完全不一樣,她十分肯定,裴景淮中的是蠱,絕不會是毒,但現在,她不能說太多,涉及逍遙山莊,她不得不慎重。
……
歸寧當天。
顧清瑤穿著一襲紅色長裙,頭發盤做婦人模樣,由流螢扶著登上了馬車。
裴景淮已經在馬車坐著了。
“你為何不戴那支白玉簪?”裴景淮看著她頭上的流蘇銀簪,那是大婚的時候他為她選的聘禮,一共十二支,其中最精美的一支銀鎏白玉簪,做工細致,質地純粹,他一眼便相中了,很適合她,也極襯她的膚色。
顧清瑤身子一僵。
“那支白玉簪太過精致,不適合戴出來。”顧清瑤輕笑,摸了摸髻上的簪子:“怎麼,我戴這簪子不好看嗎?”
“沒有,很美。”裴景淮伸手幫她把簪子扶正,“隻是那一支更好看。也罷,你既不喜歡,日後我送你更好的。”
顧清瑤方才異常的舉動,他怎麼會沒發現,隻是她不願意說,他也不願逼她。夫妻間,縱使感情再深,也會有自己的小秘密,隻要不傷感情,他故作不知又有何妨?更何況,強逼她說出來,也不是君子作風。
見裴景淮不再談及發簪,顧清瑤不由鬆了一口氣。
那支簪子,和那支白玉簪一起,被她封存在妝匣裡,連同那一段記憶,都成為了她心裡難言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