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青銅鐘鼎在杏壇武場炸開漣漪時,我正被墨玉麒麟叼著後領甩到場中央。這頭通體漆黑的瑞獸打了個響鼻,毛絨尾巴掃起滿地竹簡,論語殘篇混著沙塵糊了範行一臉。
"今日習射禮。"夫子挽著石弓踱到場中,玄色深衣下肌肉虯結,"子路。"
大師兄轟然踏地,背後箭囊竟是用九頭雉雞翎羽編成。他抽箭搭弦的瞬間,我注意到箭鏃上暗刻的墨家回紋——和地下室裡少司命塞給我的油紙包紋樣如出一轍。
"君子不器!"夫子突然暴喝,石弓掄出半月殘影。子路的箭矢竟在半空拐了個彎,直撲躲在廊柱後的林婉兒。電光火石間,少司命拋出的紅線纏住我腰間玉玨,生生將我拽成擋箭的人肉盾牌。
箭尖觸及我胸口的刹那,裹著論語殘卷的浩然氣突然凝固時空。夫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側,兩指捏著箭杆輕笑:"見危授命,方為仁。範行!"
機關術天才的袖中彈射出墨鬥,金線在空中織成"見賢思齊"四個篆文。被網住的箭矢突然裂變出萬千虛影,每支箭杆上都浮現玄妙符咒——正是我昨夜在"雲逸暢"糖衣下見過的契約紋路!
墨玉麒麟突然咆哮著人立而起,前爪拍碎箭雨。當它金瞳中映出某支箭鏃上扭曲的"兼愛"二字時,我分明看見林婉兒瞳孔驟縮——那是墨家叛徒篡改非攻令的獨門印記。
"哎呀呀,小名又被麒麟當球耍了?"顏回捧著竹簡從藏書閣飄來,雪白袖口掃過我的臉頰。溫潤如玉的二師兄指尖點在變形咒文上,那些躁動的符咒突然化作翩翩玄鳥,銜著《陽貨篇》的章句融入晨霧。
夫子把石弓往地上一杵,震得武場青磚迸裂:"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林婉兒,你來解。"
"諾。"少女機關師撫平被氣浪掀起的衣角,袖中滑出的量天尺精準點中某片飄落的雉羽,"力貫九彀而含章,形崩金石仍守中。此箭雖裂,其勢猶存..."她突然頓住,量天尺尖端微微顫動——那片羽毛根部赫然烙著半枚齒輪圖騰,與貴妃榻下暗湧的地脈陣紋驚人相似。
少司命的紅繩悄無聲息纏上我手腕,腦海中突然炸開她頑皮的傳音:"木頭看箭翎!玄機子的"非攻千機匣"缺了哪味藥引,可不就藏在夫子今早喂麒麟的肉脯裡?"
墨玉麒麟恰在此時踱到我身邊,金瞳裡流轉著星圖般的暗紋。它張嘴吐出半塊帶牙印的槐花蜜炙肉乾,上麵沾著的根本不是醬汁,分明是...兼愛咒被反噬的血鏽!
"子曰:不憤不啟!"夫子突然旋身踏碎青磚,石弓橫掃帶起獵獵罡風。我腰間玉玨應聲而碎,迸出的不是瓊漿,竟是昨夜偷藏的桂花糖稀——粘稠金液裹著箭矢直撲墨玉麒麟鼻孔!
瑞獸炸毛的瞬間,子路箭囊裡九頭雉雞翎羽突然活了,撲棱棱化作十八柄青銅鑰匙。少司命的紅線在糖稀裡打了個蝴蝶結,拽著我就往麒麟金瞳裡栽:"非攻匣的榫卯要蘸蜜糖才能開呀!"
"溫故而知新。"顏回廣袖翻飛接住漫天糖雨,指尖蘸著糖漿在竹簡上畫出活點地圖。範行墨鬥彈出的金線正巧纏住林婉兒量天尺,兩人被慣性甩成陀螺,轉著圈在武場刻出等比七縮彀紋圖。
夫子單手拎起墨玉麒麟後頸皮,像甩鏈球般掄出渾圓軌跡:"繪事後素!"瑞獸嗷嗚一聲吐出更多肉脯殘渣,兼愛咒血鏽遇糖即燃,在杏壇穹頂燒出整幅墨家機關城經絡圖。
"原來夫子拿麒麟當活體密碼筒!"我扒著麒麟獠牙驚呼。林婉兒突然踩著《述而篇》殘章騰空,量天尺精準點中齒輪圖騰的卡榫:"非攻千機匣就在...在夫子琴瑟的雁足裡!"
"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夫子大笑震落滿樹杏花,反手將石弓插進地脈陣眼。整個杏壇轟然翻轉,露出琴瑟底部旋轉的墨家機關城微縮投影。子路箭矢上的回紋自動跳進投影缺口,少司命的紅線突然開始編織《衛靈公篇》的章句。
墨玉麒麟趁機舔走我臉上糖稀,毛尾巴掃開最後迷霧。但見夫子撫琴的雁足早已變成流光溢彩的千機匣,匣麵浮現的契約紋路正與子路箭鏃、範行墨鬥、顏回竹簡產生量子糾纏式共振!
"這就是...儒墨合流的終極手辦?"我話音未落,夫子已把千機匣塞進麒麟嘴裡當磨牙棒:"知之者不如好之者,這玩具送子墨子玩去吧——林婉兒,把齒輪圖騰烙在午膳的炊餅上。"
墨玉麒麟叼著金光流轉的千機匣,當啷啷地當磨牙棒嚼得正歡。剛才還飛沙走石、符咒亂飛的武場,隨著夫子石弓一拔,地脈陣紋悄然隱沒,整個杏壇翻轉回常態。裂開的青磚無縫合攏,飛散的竹簡和章句悄然歸位書架,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解謎機關課從未發生。
“下課!食堂開飯!”夫子大手一揮,石弓隨意靠在廊柱旁。他身上那股撼天動地的氣勢潮水般退去,那身虯結肌肉撐著的玄色深衣一鬆垮,透出幾分農家閒漢的鬆弛感。他率先盤腿坐在一張巨大的蒲席上,拍了拍旁邊招呼:“小名,範行,彆發愣!婉兒,回丫頭,坐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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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如蒙大赦,緊繃的氣氛瞬間溶解。
大師兄子路豪放地往地上一坐,咣當一聲,震得席子都顫了顫。“夫子,您剛那招‘子曰箭轉彎’什麼時候教啊?箭上附的追蹤咒學生拆了八百遍,沒摸著門道啊!”他一邊嚷著,一邊隨手從旁邊食盒裡抓了個炊餅就咬。林婉兒立刻“啪”地打在他手背上:“大師兄!你看準了再拿!那張烙著齒輪的給你的!”她瞪著眼睛,指向席間一張特彆焦黃、餅麵中心用特製鐵模烙著清晰齒輪圖騰的炊餅。子路嘿嘿一笑,也不惱,把手裡啃了一口的普通餅放回去,精準撈起了那張“齒輪特供”,啃得津津有味:“行行行,技術負責人說話就是算!喏,實驗數據在這呢!香!”
“夫子,您太狡猾了!”少司命的身影如煙似霧地出現在我旁邊,挨著我坐下,她毫不客氣地從我麵前的餐盤裡順走一塊琥珀色的蜜炙肉脯,紅繩在指尖靈巧地一繞,“拿我給麒麟的蜜餞肉乾當誘餌和藥引?還摻了反噬血鏽?害得小家夥鼻子差點著了!”她托著腮,指尖點著被墨玉麒麟此刻正趴在夫子腿邊,專心磨牙千機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含在嘴裡吮、上麵還沾著可疑糖漿和暗紅印記的蜜餞肉脯殘骸,“這算是工傷補償餐嗎?”
夫子此時完全沒了上課時引經據典的聖賢模樣,嘴角油乎乎,正大口吸溜著熱氣騰騰的餺飥一種湯麵),聞言隻是含混地笑:“技多不壓身嘛…嗝…這肉乾可是阮丫頭秘製…麒麟愛死…物儘其用罷了…嗯…這麵筋道!子回啊,下次讓庖廚再多加勺骨湯!”
溫潤如玉的二師兄顏回正用一方素巾淨手,動作不緊不慢,聞言微笑:“諾。不過夫子,您今日以《論語》章句導引浩然氣封鎖箭矢時空,又引箭上符咒反成機關城投影圖陣,實是以儒學為體,包羅萬象為用。學生觀那契約紋路的共振映射《衛靈公篇》‘君子矜而不爭’之效,倒是極妙的轉化……”他這邊溫聲細語地探討著儒墨合流的理論應用。
夫子那邊吸溜得更響了,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打斷:“啊呀啊呀,子回你就是忒講究!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就像吃肉脯配蜜糖正正好一樣!吃個飯彆分析戰術複盤了……再來塊那個帶醬的炊餅!”
林婉兒聞言白了一眼,但還是精準遞了過去:“那是給您的!少司命的‘見賢思齊’金線醬料特調款!”餅上覆蓋著一層由金色醬料繪製的、結構精密到驚人的幾何紋路,隱約是範行墨鬥曾織出的“見賢思齊”微縮版。
範行正悶頭擺弄腕上的墨鬥機關,指尖沾了麵湯在席子上快速畫著草稿圖:“夫子,剛那‘裂箭虛影’的觸發符咒,‘解咒轉玄鳥’那段的能量轉化路線學生有了點新想法……誒?這湯……”他說著端起自己那碗餺飥,隻見碗底用香油和菜丁巧妙排列出一個玄妙的陰陽魚圖案,旁邊甚至還點綴著幾粒芝麻模擬的星點。
“你二師兄擺的。”少司命笑嘻嘻地塞給我一塊沾滿芝麻的肉脯,“他說範小行研究起來就不知道看碗底,補充下五行元氣。”
我嘴裡塞滿了食物,嗚嗚出聲:“……夫子……那……那支箭杆裂開時……我好像瞥見林婉兒她……”
林婉兒柳眉倒豎,量天尺“啪嗒”拍在食案上,一根精致的藕花小蒸正好落到我碗裡,堵住我的話:“吃飯還堵不住你的眼?再說那箭是墨家叛徒仿的‘非攻令’,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是檢查印記結構!專心吃你的!”她臉頰微紅,帶著一絲被撞破小秘密的羞惱。
席間頓時爆出一陣壓抑不住的低笑聲。子路笑得最放肆,炊餅渣噴得到處都是:“哦豁!無名你是真敢說!小心婉兒量天尺戳你飯!”少司命立刻湊過去,紅繩繞上林婉兒手腕嬉鬨:“真的嗎婉兒?真是檢查結構?那你當時瞳孔縮得……”
林婉兒麵紅耳赤,抓起手邊一個剛端上來的、上麵精致鑲嵌了碎胡桃拚成回紋花瓣圖案的點心團子塞進少司命嘴裡:“八卦神君大人您閉麥!”
夫子樂嗬嗬看著徒弟們鬨,又夾了一筷子小菜這次菜葉尖上卷出漂亮的螺旋),吃得搖頭晃腦:“好了好了!食不言寢不語——那是書上寫的!吃飯就該像咱們這樣熱熱鬨鬨才有滋味!偷聽點小年輕那點心思,不比盯著那些老掉牙的符咒紋路有意思多了?對吧回丫頭?”
被點名的顏回正含笑地用一雙鑲玉的銀箸,小心翼翼地從一隻通體瑩潤的白玉蓮花小盅裡夾起一粒粒剔透的粉白湯圓,湯圓餡料是精心調入少許清甜蜜桂的蓮蓉,入口即化。聞言他隻是眉眼彎彎,溫潤如玉的指尖頓住一瞬:“夫子說笑了。細嚼慢咽,方知五味調和之妙。”言罷,他將那顆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晶瑩的湯圓放入口中。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杏壇的蒲席上,油香、麵香、肉香,混合著八卦的低語、清脆的碗筷輕碰以及麒麟嚼磨牙棒的嘎吱聲,構成了奇特的交響。夫子在弟子身邊眯著眼睛享受美食的樣子,絕對比課堂上捏碎箭矢威風八麵的聖賢,要顯得可愛得多。
然而林婉兒微微泛紅的耳根,少司命眼中狡黠流轉的波光,還有範行在麵湯碗底不經意勾畫的複合陣紋碎片……都提醒著,這看似普通而溫馨的午飯時間,暗流湧動的線索和秘密,才剛剛在飯桌上開始悄然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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