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教室中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仿佛仍在耳際嗡鳴,我強壓下被周室煞氣侵蝕帶來的、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寒意。手中緊握的“灰燼”——那條溫潤卻仿佛蘊含著無儘沉重過往的項鏈——正微微發燙,提醒著我那並非幻覺。我們這個小隊,在夫子拚儘全力維持的護宮大陣縫隙中艱難穿梭,如同一支在狂瀾中逆行的細針,目標直指異變的核心——六大先師道場。
第一站:孔子杏壇
甫一踏入杏壇,昔日那沁人心脾的書卷氣和清雅的琴音早已蕩然無存,唯有刺鼻的焦糊味與那如泣血般滲出的暗紅汁液,交織成一片“禮崩樂壞”的地獄圖景。扭曲的杏樹枝丫如同妖魔骨爪,穿透建築,抽打著空氣,帶起陣陣夾雜著黑氣的狂風。一些弟子正瘋狂撕扯自己的皮膚,發出非人的嘶吼。
“穩住心神!禮義廉恥,根植於心!”少司命清叱一聲,雙手在虛空中結印,柔和而堅韌的銀色星辰之力如涓涓細流,瞬間在她與林婉兒、範行周身形成小型屏障,驅散了試圖侵蝕過來的黑氣。林婉兒立刻調整著腰間的墨家機括,數個防禦性小圓盾彈出,精準地格擋開亂飛的枯葉和斷枝。範行雙眼放光,並未直接攻擊,而是迅速掃視那些無火自燃、散發著妖異藍焰的竹簡。
“無名!特訓成果呢!拿出來露兩手!”範行急促道。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猛地握緊“灰燼”——這柄夫子親手交給我的青銅短尺,還殘留著他整理竹簡時沾染的鬆煙墨香。冰冷而浩瀚的力量瞬間湧入,眼前的景象開始剝離。灼燒的藍焰、失控的杏樹、瘋狂的弟子……如同模糊的背景畫片開始褪色、動蕩。取而代之的,是三個時辰前的畫麵:稷下學宮偏殿內,夫子將冒著熱氣的黍羹推到我麵前,袖口磨損的葛布擦過案幾上攤開的《樂經》殘卷。
「禮崩則樂壞,但人心不該崩。」夫子突然抬頭,目光穿透“灰燼”構造的時空屏障,直抵此刻被黑氣籠罩的杏壇核心。
我咬牙將這段被強行提取的“記憶錨點”與杏壇殘存的浩然氣相連,青銅尺表麵篆刻的“克己複禮”四字驟然發燙。
“現!”我低喝,聲音如同實質的漣漪擴散。
虛空震蕩間,竟是與我們同桌而食的夫子顯化!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深衣,手中卻多了一根通體瑩潤的棗木棍——正是午膳時倚在牆角的普通教鞭,此刻五道封印全開,仁青)、義白)、禮赤)、智玄)、信黃)五色光華如龍蛇纏繞。
“仁者愛人。”木棍輕點,青色光暈浸染之處,那些撕扯皮膚的弟子指甲驟然縮回,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化作墨汁滴落。
“義之所在。”白光橫掃,反撲的妖魔枝丫如遭千鈞筆鋒劈砍,斷口處滲出腥臭汁液。
夫子踏過滿地狼藉,腳步與昨日領我們穿過學宮回廊時一般沉穩。當他行至祭壇中央,五德棍重重頓地,席間說過的箴言化作金色篆文浮空:「知者不惑,仁者不憂——」
第二站:東君陰陽台
踏入陰陽台那濃鬱如實質的硫磺鐵鏽氣中,仿佛墜入一個滾燙的、流著汙血的星體內部。穹頂星辰化作血紅流星亂撞,五色玉石法陣忽明忽滅,渾天儀流淌著惡臭的汙血,碎片橫飛。
“諸天星象混亂,大陣根基被汙血蝕穿了!”少司命麵色凝重,身為陰陽家頂尖高手,她對此地的感應最為敏銳。她雙手高舉,皓腕間星辰虛影流轉,一道遠比在杏壇時更為磅礴璀璨的星幕瞬間撐起,如銀河傾瀉,強行定住穹頂混亂的星圖,擋住了大部分激射的碎片和血光流影。但維持這般偉力,明顯讓她額角滲出細汗。
“推衍!找到核心斷裂點!”林婉兒對著那些抱頭抵禦、試圖穩定星圖的弟子們喝道,同時手中光華連閃,幾支微縮版的青銅圭針飛出,嗡鳴著懸浮在關鍵的節點上,暫時穩住了瀕臨失控的部分玉衡。
【“哈!看來趕上了熱鬨!讓開點乖徒兒們,給你們師父留個落腳地!”一個清亮卻帶著大咧咧笑意的聲音穿透混亂傳來。東君,那個頂著一張明豔麵孔、行事卻爽利得像陣風的大姐姐,就那麼大剌剌地踹開半扇歪斜的門扉走了進來。看到眼前慘狀,她笑容一收,眼中銳光閃過,人未停步,指間已帶起一片流螢般純粹的銀輝。】
然而,空氣中那無形的精神汙染如同跗骨之蛆。我看著一名試圖結印的弟子,指尖光符剛剛亮起就被汙血光線侵蝕消融,自身皮膚上的鱗片紋路又深了一層。
“灰燼!”我再次催動神器。這次浮現的是陰陽家先師於清朗月夜之下,在純淨如玉石的圓盤上推衍星辰軌跡的景象。他指尖劃過虛空,牽引著肉眼無法看到卻純淨無比的星流脈動。這是一種極為抽象的意象,是關於“秩序”和“推衍原理”本身的核心記憶。
我用“灰燼”將這純粹“法理”的複現影像強行嵌入混亂汙濁的星圖之中。仿佛在滾燙汙油中加入了一滴冰冷純粹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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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刺眼的血光驟然黯淡了一瞬。渾天儀內流淌的汙血停滯了半拍。那些陷入錯亂或僵化的弟子,紊亂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清明。推演斷掉的線仿佛強行接續了一瞬間。
【“漂亮!不愧是咱家的……呃,小女婿。”看到灰燼影像及效果,東君眼睛一亮,大喇喇地誇了一句。她動作卻沒含糊,大步流星地衝向其中一根核心玉衡,那玉衡正被汙血脈絡纏繞,光芒如風中殘燭。她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形狀奇特的星光刻刀——上麵甚至還沾著點朱砂顏料——一邊隨手撥開幾道汙血光線,一邊嘴裡碎碎念,“基礎點啊基礎點!星樞聯結要牢靠,節點穩定靠錨定,你們推衍課都睡大覺去了?瞧這根基散的……”隨著她看似隨性卻精準無比地在斷裂的玉石符文上一劃一點,磅礴卻無比凝練的星力如溫潤的清泉注入,硬生生將那斷裂的節點粗暴“焊接”起來。那道溫和穩固的力量,瞬間穩住了這根最關鍵玉衡引發的連鎖震蕩。】
“走!”少司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撐起的星幕開始波動,但明顯比之前穩定了數倍。
【小隊成員的壓力驟輕。有了東君這位根基深厚、手段簡單卻有效的教師強力加入,尤其是穩住了核心玉衡節點,混亂的祭壇區域仿佛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隨著幾處關鍵節點的玉衡被相繼穩定,玉石法陣閃爍的速度大大減緩,明暗交替漸趨平穩,渾天儀流淌的汙血雖未完全止住,但流速已然慢了許多,像被馴服的野馬,祭壇崩壞的勢頭終於肉眼可見地開始被遏製住。東君抹了把額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濺上的一點汙跡,叉著腰看向逐漸穩定下來的法陣中心石台,咧嘴一笑:“這才像話嘛!看你們一個個手忙腳亂的,下次推衍實踐課補考名額加塞兒啊!”她語氣輕鬆,卻實實在在地成了穩定局麵不可或缺的一環。】
第三站:莊子惠子論道場
彩色毒霧彌漫,齊物之言被扭曲成詛咒。倒懸的池水、消失的辯論名句、瀕臨消融的弟子身影……這裡是對“自我認知”和“存在本質”的殘酷戲弄。
倒懸的池水泛起漣漪,池麵突然浮現出稷下學宮虛影——青瓦飛簷下,兩個殘留的精神印記正在授課:
莊子盤腿坐在半空飄著的葫蘆上,白發簪歪插,隨手把竹簡拋向弟子:“且看這池魚!你非它,焉知它此刻不想被老惠頭烤了加餐?”下方打瞌睡的弟子突然被池水潑醒,衣襟沾滿扭曲的“子非魚”篆文。
惠子的虛影則化作無數交錯的黑白算籌,將反駁聲釘入石桌:“詭辯!若無‘觀測’鐵律,墨家機關如何運轉?”算籌突然暴起,把試圖溜走的弟子釘回座位,衣袖上浮現“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的血色刻痕——正是當年辯論被概念化詛咒的根源。
此刻扭曲的學宮投影與現世毒霧產生共鳴!莊子殘留的“齊物”之力讓毒霧加速結晶化,而惠子的“邏輯鎖鏈”卻開始絞殺過度發散的認知。弟子們在兩位先賢無意識的對抗中愈發危險:有人左半身被同化成彩色棱鏡,右半身卻被黑白網格禁錮。
“原來如此……根基是他們教學殘留的‘辯證慣性’!”我催動灰燼之力,將意識刺入倒懸池水中的學宮倒影。當年莊惠互懟時飛濺的池水、算籌與哄笑聲,此刻化作無數閃爍的碎片——那是比文字更原始的,對“認知邊界”的本能探索。
少司命突然甩出絲帶纏住我的手腕:“彆沉進去!你要錨定的是——”
“——是他們吵架時的快樂。”我抓住一片莊子大笑時震落的葫蘆碎片。霎那間,毒霧中炸開一道清光,兩位先賢虛影愣住半秒,竟不約而同伸手去接同一尾從池水中躍出的幻影遊魚。
這一瞬的“辯證默契”讓慘白古卷徹底具象化:赫然是莊惠合寫的塗鴉——半麵魚形墨漬疊著半麵邏輯網格,中央歪歪扭扭寫著“不許烤”。
墨家機關短棒的白光趁機暴漲,霧氣發出瓷器碎裂聲。弟子們身上矛盾的概念詛咒同時崩解,化作滿地滾動的彩色石子與算籌殘片。
“快走!”範行一腳踢飛還在試圖研究石子的林婉兒,“下個道場的‘法不容情’詛咒……可沒這麼愛玩。”
第四站:韓非刑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