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邯鄲近郊官道入城口)
機關獸沉重的鐵蹄踏上了邯鄲城外最後一段夯實的官道。蹄鐵撞擊地麵的聲音,原本該是單調的“哐、哐、哐”,但在這裡,卻仿佛撞進了一層粘稠的、無形的聲波泥潭裡,發出的聲響變得沉悶、扭曲,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回音。
「嘖…感覺到了嗎,木頭?」灰燼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不再是純粹的戲謔或狂躁,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凝重的、對能量本質的敏銳感知,像火苗舔舐著金屬探測針尖。「自從趙雍那老小子發了瘋似的搞什麼‘胡服騎射’,把禮樂都砸了換成戰鼓號角,這趙國的‘虛界’味兒就徹底變了!以前那些神神叨叨的符文、祭壇?呸!現在全他媽是‘聲音’!聲音就是力量,聲音就是界限,聲音就是…靈魂的震顫!你仔細聽…」
我凝神。
風帶來了前方城門的喧囂。但那喧囂並非雜亂無章。它被某種宏大而精密的“秩序”所梳理、放大、編織!
首先撞入耳膜的,是沉重、悠遠、仿佛來自地脈深處的編鐘之音!“咚——嗡——”並非單一鐘鳴,而是由數十上百架大小編鐘組成的龐大陣列,按照某種玄奧的韻律次第敲響!每一次鐘錘落下,肉眼可見的、淡金色的聲波漣漪便以城門樓為中心,如同巨大的、半透明的碗,緩緩向四周天空擴散開去!這漣漪掃過之處,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滯、沉重,連陽光都仿佛被過濾了一層,帶上一種肅殺的金鐵色澤。這是“鎮魂金鐘陣”,以禮樂之基,化作了覆蓋整個邯鄲上空的巨型聲波結界!任何試圖從空中潛入的虛界異動或飛行機關,都會被這無處不在的沉重鐘鳴震碎、顯形!
緊接著,是塤的嗚咽!低沉、蒼涼、如泣如訴!這聲音並非來自固定一處,而是如同幽靈般在城牆垛口、在儀仗隊縫隙間流轉、盤旋!塤音所過之處,空氣似乎產生了細微的扭曲和折射,仿佛無數雙無形的眼睛在掃視著下方入城的每一個人。這是“地聽塤”,負責探測潛行於陰影或利用幻術隱匿的宵小,任何異常的心跳、呼吸乃至精神波動,都可能被這哀怨的塤音捕捉、放大!
再然後,是穿透力極強的戰鼓!“咚!咚!咚!”沉重、整齊、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這鼓聲並非來自軍陣,而是由城門兩側高聳的“聲波塔”發出。每一麵巨鼓前,都站著數名赤膊的精壯鼓手,肌肉虯結,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次槌擊都傾儘全力!肉眼可見的、帶著暗紅血色的衝擊波束從鼓麵激射而出,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官道上的人流和馬隊。這是“破妄戰鼓”,專破虛妄幻境、精神魅惑,任何試圖用精神力量乾擾或製造集體幻覺的行為,在這狂暴的鼓聲衝擊下都將無所遁形!
「聽見沒?編鐘定界,塤音索敵,戰鼓破妄!」灰燼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欣賞的殘酷剖析,「這就是趙國現在的‘虛界’!野蠻!直接!把聲音的力量玩成了戰陣絞肉機!效率是高了,可這聲音裡…全是冰冷的殺意和亡魂的哀嚎!哪還有半點‘樂’的靈魂?嘖,難怪趙雍那老小子能把自己氣吐血,這路子…邪性!不過,夠勁!老子喜歡這調調!」
在這三重宏大、交織、充滿壓迫感的聲波帷幕下,才是那“隆重”的歡迎儀式本身。
道路兩側,是密密麻麻、沉默如鐵的龍驤衛!玄甲重盔,長戟如林!陽光照在冰冷的金屬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寒光。他們如同雕塑般矗立,隻有頭盔下偶爾轉動的眼珠,證明他們是活物。一種無形的、混合著鐵鏽、汗水和血腥味的肅殺之氣,彌漫在空氣中,比那聲波結界更讓人喘不過氣。
代表趙國宗室、公卿的華麗儀仗和車馬排在更遠處,錦旗招展,華蓋如雲。但在這聲與鐵的絕對威壓之下,那些代表著權力與地位的色彩,都顯得如此黯淡和渺小。他們的存在,更像是一種被強行拉來、在鋼鐵絞盤旁點綴的脆弱裝飾品。
公子章的馬車或馬匹)被簇擁在最前方。我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在巨大的聲波漣漪和肅殺軍陣中,顯得異常單薄,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納蘭騎在馬上,緊跟在側,她那身火紅的樓煩勁裝在灰黑的基調中異常紮眼。她似乎極力壓抑著,但我能感覺到她周身那股屬於草原的、桀驁不馴的“氣”,正被這無處不在的趙國“聲之界域”死死壓製著,如同困在籠中的怒獸。
星若緊張地靠著我,小手冰涼。範行也收斂了所有嬉笑,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那些聲波塔和鼓手,手指無意識地在馬鞍旁掛著的機關匣上敲擊著某種複雜的節奏。
入城的路,仿佛在穿越一個由聲音和鋼鐵構築的、巨大而冰冷的怪獸咽喉。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聲波震顫和無數冰冷的注視之上。灰燼說得對,這聲音裡,沒有靈魂,隻有冰冷的秩序和赤裸裸的暴力。
「歡迎來到邯鄲,667。」灰燼在我腦中低語,帶著一絲扭曲的興奮,「聽聽這‘靈魂’的哀鳴吧!這,就是我們要狩獵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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