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在騰格裡諾爾湖畔如期舉行,炸開一片草原獨有的熾熱與喧囂。
六國使節與賓客濟濟一堂,便是宗人府那些老酸儒,此刻也識相地收斂了慣有的倨傲。不給公子章麵子或許可以,但誰有膽量觸怒那位如火焰般耀眼的樓煩王女納蘭巴特爾?更遑論她還是神山欽點的神使!邦交之重,草原之威,皆係於她一身。拂她麵子?除非想嘗嘗樓煩鐵騎踏破關隘的滋味!
奶白色的湖水被風揉皺了,推湧著拍向岸邊。陽光慷慨地潑灑在遼闊的青草坡上,將湖水與綠茵的交界處染成一片流動的碧玉與熔銀。這天地奇景,宛如騰格裡之眼於塵世初睜,又似蒼茫大地捧出的第一樽醉人奶酒,馥鬱、狂野,等待著為新人的盟誓而沸騰。
坡下,範行和林婉兒正專注地調試著神山腳下架設的音波巨陣。青銅構件在日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確保稍後那足以點燃草原血脈的婚禮樂章,能毫無阻滯地撕裂長空,與風嘯、鷹唳、馬蹄聲共舞。
今日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卻非新娘納蘭。
阮星若竟褪下了那身標誌性的神官袍!她換上了一身火紅鑲金邊的樓煩盛裝,袍擺寬大,刺繡著奔騰的烈馬與翱翔的金雕,滾邊是厚重的羊毛鑲飾。一把造型粗獷、琴箱寬大的馬頭琴被她穩穩抱在懷中,琴首高昂的馬頭鬃毛飛揚,仿佛隨時要掙脫束縛,躍入風中。這身打扮,讓她少了幾分神性的清冷,多了十分的草原烈性與撲麵而來的生機!
納蘭一眼掃到,明媚張揚的臉上瞬間綻開驚喜的笑容,聲音清亮如出鞘的彎刀:“喲謔!星若丫頭!你今天這身——夠勁兒!這才像我們樓煩的好姑娘!”她大步流星走過去,伸手就想去捏阮星若被陽光曬得微紅的臉頰,動作帶著草原兒女特有的親昵與豪爽。
阮星若靈巧地一偏頭躲過,抱著琴笑得像隻得意的小狐狸:“那當然!說了要幫你把心心念念的草原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熱熱鬨鬨!中原那些繁文縟節,哪配得上我納蘭姐姐的性子?”她下巴一揚,馬尾辮上的銀鈴叮當作響,如同戰前的號角,“再說了,今天可不光是補婚禮,更是慶功宴!草原的規矩——酒要喝乾,歌要唱穿,舞要跳塌這草皮才算數!”
納蘭聞言,笑聲更加爽朗,如同草原上滾過的驚雷:“好!說得好!不愧是我納蘭巴特爾認下的妹妹!懂我!”她用力一拍阮星若的肩膀拍得她一個趔趄),眼中燃燒著快意恩仇的火焰與對今日盛典的無比期待。
而我和大司命,經過這三日緊鑼密鼓的籌備主要是應付納蘭層出不窮的“熱鬨”點子),早已萬事俱備。失而複得的聽覺,讓湖畔的風聲、水聲、烤全羊的滋滋聲、馬匹的響鼻聲都變得格外清晰生動。此刻,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身邊這位至高神隻閒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抹烈火般跳動的紅色身影——我的小祖宗。
“嘖,”我忍不住咂嘴,低聲道,“還是這身樓煩袍子最襯她,跟團火似的,看著就讓人心裡頭亮堂、暖和。”
大司命·阮星正負手而立,黑金玄袍莊重依舊,肩頭的玄鷹似乎也被這人間煙火氣感染,銳利的目光柔和了些許。他聞言,淡淡瞥了我一眼,那熔金與玄冰交織的眸子裡,竟也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無奈的縱容:“她本就該如此鮮活跳脫。這身裝扮,不過是讓她骨子裡的那點…嗯…野馬駒勁兒,徹底撒開了歡。”語氣裡聽不出是褒是貶,但那份對妹妹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
我心中一動,想起那場天地變色的天婚,忍不住舊話重提:“大舅哥,當年…你為什麼鐵了心要給我們主持那場天婚?排場搞得比補天還大。”
大司命的目光投向遼闊沸騰的湖麵,又似乎穿透了亙古的星河,聲音低沉而悠遠,帶著神隻特有的回響:“何止是我?”他微微側首,玄冰右瞳中仿佛倒映著諸天星鬥與山嶽之靈,“那日,整個華夏的神隻,九霄之上的星官,厚土之下的山主…目光皆垂落於那時。”
我愕然:“謔!這麼大陣仗?!怪不得當初感覺天都要被掀翻了!”
大司命的嘴角,極其罕見地向上彎起一個清淺卻真實的弧度,那笑容裡蘊含著一絲打破枷鎖的暢快:“排場,是給‘規矩’看的。”他頓了頓,目光落回遠處正和納蘭笑鬨成一團的火紅身影,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溫度,“更是給整個神界看的。慶賀這浩渺天地間,執掌冰冷命數的星辰序列中,終於有一位星官,掙斷了那名為‘無情’的鎖鏈,得以縱身躍入…這名為‘情愛’的、滾燙而喧囂的凡塵濁浪之中。”
陽光熾烈,湖風裹挾著青草與烤肉的濃香。阮星若指尖一劃,馬頭琴發出一聲高亢蒼涼的嘶鳴!騰格裡諾爾湖畔,屬於樓煩王女的婚禮慶典,在神山的注視與星官的期許下,如同燎原的野火,轟然點燃!)
納蘭一身天藍色禮裝,如同截取了一片最澄澈的騰格裡天空披在身上,立於婚禮的最中心,陽光在她袍角的銀線圖騰上跳躍。公子章身著燦爛的金黃色樓煩袍,英挺地立在她身側,宛如一株守護聖山的金色胡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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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賓客,明媚的臉上笑容張揚,聲音清亮高昂,穿透了湖畔的風聲:
>“諸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她單手叉腰,另一隻手高高舉起盛滿乳白色馬奶酒的銀碗,動作帶著草原王女特有的豪邁與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感謝你們跋山涉水,來參加我納蘭巴特爾——”
她手腕一揚,酒碗穩穩指向身邊的公子章:
>“和我家這位趙國郎君的補辦婚禮!樓煩的規矩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就一句——”
她環視四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火焰般的熱情:
>“願諸位在這個被聖湖祝福的下午!吃,要撐破肚皮!喝,要灌滿靴子!唱,要掀翻草皮!玩,要儘興到底!”
話音未落,她手中銀碗猛地向前一送,做出一個極具衝擊力的邀約姿態:
>“我,納蘭巴特爾,先乾為敬!敬我們腳下的豐饒草原!敬庇護萬物的巍峨聖山與恩賜乳汁的聖湖騰格裡諾爾!也敬在座的每一位朋友——願你們的笑聲比馬蹄更響亮!”
說罷,她仰起頭,喉頸拉出一道優美而充滿力量感的線條,乳白的馬奶酒如同瀑布般傾倒入喉中。隨著她豪飲的動作,空間中激蕩的聖山能量仿佛受到了主人熾烈情緒的感染,驟然活躍起來!一道道純粹而歡喜的金色光芒如同實質的絲帶,在她周身盤旋、躍動,甚至隨著她吞咽的動作在她唇邊濺起點點金芒,如同星辰墜落凡塵!一碗飲儘,她將空碗底亮向眾人,發出一聲暢快淋漓的“哈!”氣,碗邊還掛著晶瑩的酒珠。
這撲麵而來的草原豪情與神異景象,瞬間點燃了場中氣氛!
燕國使節粗豪的北地漢子)與秦國使節麵容沉靜但眼神激賞)反應最為直接,二話不說,同樣端起麵前的大碗馬奶酒,仰頭便灌!喉結滾動,酒液順著虯結的胡須流淌,儘顯豪邁本色。喝罷同樣“咚”一聲將空碗頓在案上,發出喝彩!
韓國與魏國的使節顯然被這氣勢所懾,又帶著中原禮節的矜持。他們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著納蘭和公子章的方向作了一個標準的揖,口中稱頌道:“恭賀王女、太子殿下!”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酒碗,屏住呼吸,如同飲藥般小口卻迅速地喝下,儘量維持著儀態,但緊皺的眉頭暴露了馬奶酒獨特風味對他們的衝擊。
齊國與楚國的使者則最為狼狽。那濃烈、微酸、帶著獨特膻香的馬奶酒氣息一衝入鼻端,兩人的臉色就有些發白。看著納蘭那豪邁的飲姿,再看看手中濃稠的乳白色液體,兩人麵麵相覷,眼神裡充滿了為難。但礙於趙國與樓煩的威勢,更不敢在納蘭巴特爾王女的婚禮上失儀,隻得硬著頭皮,捏著鼻子,像完成一項艱巨任務般,閉著眼,痛苦地小口啜飲,每喝一口都仿佛經曆一場酷刑,強忍著才沒當場咳出來。
納蘭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既得意又促狹的笑容。草原的盛宴,這才剛剛拉開序幕!)
納蘭巴特爾天藍袍角翻飛如鷹翼,銀碗高舉過頭):
“酒灌滿靴子的時辰到了!”她喉頸仰出利落的弧線,馬奶酒混著金芒從唇角淌下。燕秦使節摔碗應和,齊楚使者捏鼻吞咽的扭曲表情被她儘收眼底,嘴角掠過一絲野性的笑。
少司命赤足踏過狼毒花叢躍上祭壇):
“納蘭姐姐——接住額吉的祝福!”馬頭琴弓裂空一振,蒙語歌詞撞碎湖風:
作者小貼士:現在打開網易雲音樂搜索夢中的額吉。老樣子,你懂的eieendgegeeaniraad——”
>朦朧的迷霧中閃耀著光芒)
奶白湖浪卷起金鱗,三股湛藍羊毛繩蘇格禮)纏縛新人手腕,繩端銀奶勾寒光刺目。風、湖水與聖山光交織成湛藍天鎖雛形懸於半空。
inibodogdana——”
祈禱的時候想起母親的臉龐)
奶白水霧凝成係藍頭巾的婦人虛影,緩步走向新人。納蘭淚珠滾落:“額吉的眉眼…”卻又非亡母容顏——此乃聖湖意誌所化的萬母之相。虛影引天鎖至新人麵前,鎖身“哢”地裂為兩半!大地轟鳴轉為喜慶鼓樂。
“huugeeirenegeedsuugee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