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那麼多破事兒:草原上被樓煩部落圍得跟鐵桶似的,轉頭又被強搶去當什麼狗屁駙馬,跟那野丫頭唱跳折騰得夠嗆,最後還淪為她跟阮星若“姐妹淘”裡閃閃發光的——超大號電燈泡;聖山打架打得天昏地暗,親眼瞅著長生天和他那群嗷嗷叫的信徒;趙國這攤子更彆提,血色婚禮上權謀比刀還冷,鋼板崩潰那會兒心都揪著,好在緩過來了;峽穀裡跟趙穆那老陰貨拚命,灰燼那老小子還有閒心用弓弦彈小曲兒!回來以後,又跟著公子章他們一夥人,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操辦婚禮、招神請仙……現在,他媽的!總算是能消停點兒了吧?
此刻,我正站在新邯鄲的大街上。陽光曬得人有點懶,空氣裡飄著剛出爐麵餅的焦香和遠處鐵匠鋪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混著點牲口和塵土的味道。人潮在身邊湧動,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嗡嗡響成一片。累,骨頭縫裡都透著股懶洋洋的倦意,但看著眼前這活過來的、熱騰騰的街市,心裡那根繃了太久的弦,終於鬆了一扣。
灰燼那賤兮兮的聲音在我腦子裡準時響起):怎麼樣?爽不爽?這劫後餘生、太平盛世的煙火氣兒?
我眼皮都懶得抬,心裡直接懟回去):爽個屁!老子現在隻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麻煩剛消停。啥雄心壯誌、天下蒼生都給我滾犢子!我現在就想……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瞟,正對上阮星若那雙亮晶晶、寫滿了“快看這個!”“那個也好玩!”的眼睛。……就想牽著我這小祖宗,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逛他娘的一天街!順便見識見識,範行那小子跟我吹得天花亂墜的——他一手搞出來的這“新邯鄲”,到底是個什麼神仙模樣!
街道兩旁,嶄新的磚石建築混雜著舊日的痕跡,一些奇巧的機關造物點綴其間,人流如織,帶著一種劫後重生的勃勃生氣。)
阮星若淡金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興奮地拽著我袖子):木頭木頭!快看!有機關鳥!在天上飛呢!
我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小祖宗,範行那家夥成天在工坊裡叮叮咣咣,不就是鼓搗這些鐵鳥木頭雀兒嘛?有啥稀奇的?
阮星若急得跺腳,手指著那些穿梭的鳥影):不是!哎呀你個榆木腦袋!要是普通機關鳥我喊你看乾嘛?它會送貨!會!送!貨!
我一個激靈,困意消了大半):你再說一遍?會…會送貨?!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隻聽城區各處高聳的鐘樓或關鍵節點)上,編鐘清越悠揚的報時聲次第響起——“咚!當!鏘!”。緊接著,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一隻又一隻造型精巧、泛著金屬或木質光澤的機關鳥,如同被鐘聲喚醒的精靈,精準地響應著不同節奏的編鐘指令,從特定的巢穴或塔樓中振翅飛出!它們或爪或喙,或背負著小巧的貨箱,穩穩當當地抓提著包裹、食盒、甚至小件貨物,沿著預設的空中軌跡,靈巧地穿梭於樓宇巷陌之間,朝著不同方向的人家院落俯衝、懸停、投遞!
旁邊一個賣湯餅的小攤主,剛把一籠熱氣騰騰的蒸餅遞給一隻懸停的機關鳥。他擦了把汗,看著鳥兒穩穩抓著食盒飛走,臉上笑開了花,一口濃重的邯鄲腔脫口而出:
“中!真得勁兒!恁瞅瞅,現下送東西可算不用俺自個兒跑斷腿咧!剛出鍋熱乎的飯菜,拾掇好嘍直接讓這鐵鳥兒給送家去!等人家吃美了,到點兒鳥兒還能飛回來把家什兒捎上!省下恁老些功夫,真得謝謝俺們惠文王殿下!這改gai)革ge)改gai)進jin)呐,是實打實落到俺們老百姓心坎兒裡咧!”
灰燼在我腦子裡嘖了一聲,語氣裡帶著點老氣橫秋的驚訝):哎喲嗬,td!老子當年頭一回闖蕩,混到兩千多年後那會兒,也見過差不離兒的“物流體係”。他頓了頓,似乎仔細“看”著那些精準穿梭的機關鳥)……不過嘛,眼前範行小子搞這套,比老子當年見的還他娘的絲滑!有點東西啊這小子!難怪大司命撂下話,等這小子手藝再精進點,就請天工神匠下來給他開小灶!
我捕捉到新詞兒,一臉茫然):啥是“物流體係”?我就問問。心裡嘀咕:又整些聽不懂的詞兒!)
灰燼不耐煩地):嘖,就是教人怎麼麻溜兒地把東西送到彆人手上!省時省力!不懂正常,這詞兒本身也是你不知道的“輪回話”!
我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夾雜著點不服):操!老子真想聽聽,你這個666次的老棺材瓢。第一回冒險到底都經曆了些啥神仙日子?!
灰燼語氣忽然有點悠遠,又帶著點“懶得跟你細說”的敷衍):行了行了!知道了能當飯吃?萬事順遂的話,你自個兒的路還長著呢!保不齊撞見的玩意兒,比老子當年見的還邪乎、還帶勁!眼前這不就挺好?才多久啊,就能鼓搗出這水平的“物流”了,甚至更溜!話鋒一轉,帶上點過來人的老成)不過啊……小年輕,按墨家機關那嬌貴勁兒和損耗速度……改革是好,可這步子要是邁得太大、太急嘍……嘿嘿,容易扯——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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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沒get到點,隻覺得他在潑冷水):這不挺好嗎?!大家夥兒都方便!為啥能扯到……蛋?!臉有點懵)
灰燼高深莫測地哼了一聲,徹底擺出“說了你也不懂”的架子):毛頭小子,跟你掰扯不清!等著瞧吧,再過個三五年,你自然就咂摸出味兒來了!
我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故弄玄虛!切!懶得理他,轉頭就被阮星若拉著去看下一個新奇玩意兒了。)
突然——
“著火了!不好咧!著火啦——!”街尾傳來驚恐的呼號,一股黑煙騰起!
“木頭!快去救火!”阮星若小臉一繃,拉著我就跑。
“收到!小祖宗!”我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冒煙的地方猛衝!
結果……
我倆剛氣喘籲籲衝到近前,隻見一隊身著利落胡服短打的士兵,動作快如疾風!他們壓根沒提水桶,反而四人合力扛著一口造型奇特的青銅大鐘,“哐當”一聲就杵在了火場不遠處!
領頭的軍士眼神銳利,一聲斷喝:“穩住了!對準火頭——鳴鐘!”
扛鐘的士兵腰馬一沉,另一名士兵掄起裹著厚布的巨大鐘槌,用儘全力朝著那大鐘狠狠撞去——
“嗡——!!!!!”
一聲低沉渾厚、仿佛能穿透臟腑的巨大鐘鳴驟然炸響!肉眼可見的聲浪波紋瞬間擴散開來!
奇景發生了!
剛才還張牙舞爪、舔舐著房簷的火苗,被這沛然莫禦的聲浪一掃——“嘣!”的一聲輕響,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攥住、掐滅!原地隻留下一縷不甘心的青煙,嫋嫋飄散……
風還在吹,煙還在飄。
隻剩下我和阮星若,像兩根被雷劈過的木頭樁子,杵在原地,頭發絲兒都透著淩亂,在風中徹底石化。
那位領頭的軍士收了架勢,抹了把汗,這才看到我倆,帶著點邯鄲口音的官話,語氣裡透著自豪和一絲“你們來晚了”的輕鬆:
“喲!是無名少俠跟星若姑娘啊!恁二位晚了一步!這點兒小火頭子,用咱這‘聲波鐘’他拍了拍那口還餘音未消的大鐘)‘嗡’一家夥就給它送走咧!利索得很!真得虧了範大匠人給咱造的這寶貝疙瘩,更得念著俺們惠文王殿下這民生改革的好點子!中!真中!”
旁邊那差點被燒了鋪子的掌櫃,這會兒才從驚嚇中回過神,“噗通”一聲就給軍士們跪下了,哭嚎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滿口濃得化不開的邯鄲土腔:
“親娘哎!軍爺!恁們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啊!俺滴個老天爺呀!擱以前,這火一起,潑水?潑他娘八桶水都壓不住個火星子!今兒個可好!恁聽聽!就聽恁這鐘‘嗡——!’恁大一聲!那火苗子就跟見了閻王似的,‘嘣兒’一下就滅得透透滴!連根毛都沒剩下!俺這鋪子保住了哇!真得給俺們惠文王殿下磕頭哇!這改gai)革ge)改gai)進jin),是救命的菩薩心腸啊!”
看著剛剛那口“聲波鐘”的神效,我揉了揉還在嗡嗡響的耳朵)
得,接下來就算範行那小子搗鼓出能飛天的木頭牛,老子估計都不會眨下眼了!
按他那顆腦袋瓜子,隻要材料管夠、地方夠大,他娘的真能把機關造到月亮上去!
念頭剛轉完,巧了!
範行和林婉兒就領著一群身著簡樸葛衣、眼神卻透著精光的墨家弟子,溜溜達達正好走了過來。
範行叉著腰,指著那縷還沒散儘的青煙和光潔的地麵,標誌性的桃花眼笑得眯成了縫,衝著剛才扛鐘的兩個士兵嚷嚷:
“行啊!鐵蛋!拴柱!你們哥倆把這‘震率核心’改得可以啊!td真有那味兒了!”他用力拍了拍其中一個士兵的肩膀,“這才叫身懷絕技,站著把錢掙嘍!比窩在作坊裡強!”
林婉兒在一旁,手指在腰間一個巴掌大的青銅羅盤狀器物上快速點了幾下,聲音清冷精準:“根據‘天工儀’實時反饋,本次滅火能量效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九點九。符合‘聲波環衛係統’子項目預期效能閾值。”她抬眼,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狡黠的弧度,學著範行的腔調補了一句:“你看,這不就站著把錢掙了?”
身後的墨家弟子們齊齊抱拳,聲音洪亮堅定:“謹遵天誌!定不辱命!以後都站著掙錢!”
範行一扭頭,這才瞧見杵在旁邊的我和阮星若。
“喲嗬!”他桃花眼一亮,那分“快看爺多牛逼”的神氣簡直要從臉上溢出來,“悶葫蘆!帶咱家小星星逛街呢?瞅見沒?咱這手藝,還行吧?”
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直接懟回去:“得了吧!範大傻子,少擱這兒顯白顯擺)!手藝是不賴,有沒有更帶勁的?讓咱開開眼?”
“嘿!悶葫蘆少俠想看更大的驚喜?”範行眉毛一挑,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上來了,“有!必須有!兄弟們,有活兒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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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墨家弟子們齊聲應和,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熱血沸騰。
範行大手一指遠處城中最高聳那座、遍布奇異管道和青銅共鳴腔的塔樓:“就那兒!‘淨塵塔’!每天午時三刻,準時開震!”
林婉兒低頭看了眼羅盤:“距下次啟動,還有一百二十息。”約兩分鐘)
整條街仿佛都安靜了下來。行人商販都默契地停下腳步,帶著期待和一絲新奇,望向那座高塔。連風都好像屏住了呼吸。
兩分鐘,轉瞬即逝!
“嗡——————!!!”
一聲遠比剛才滅火鐘鳴更低沉、更渾厚、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轟鳴,從淨塵塔轟然爆發!肉眼可見的、更龐大更凝實的聲浪波紋,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席卷了整個邯鄲大街!
奇景再現!
隻見街道上沉積的塵土、散落的馬糞、黏著的汙漬、零星的垃圾……所有礙眼的臟東西,都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從地麵“揭”了起來!它們在沛然的聲波中劇烈震顫、翻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震碎、分解、化為齏粉!最後,隨著聲浪的餘波,如同被一陣神風吹過,徹底消散於無形!
陽光重新灑落,照在光潔如洗、仿佛被水衝刷過千百遍的青石板路上。空氣裡那股子混合著塵土、牲口氣息和市井煙火的味道,竟也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