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人:列位看官,剛把賣糖老頭從債坑裡拽出來,西市的風就往東邊刮——東市那地兒,金粉潑得晃眼,銅錢淌成河,底下的醃臢卻能泡軟骨頭,酥透了人。
記著灰燼第444世不?那會兒他還是個俊小夥,攥著糖紙哼著曲,想給巷尾姑娘送點甜。走著走著,後頸一麻,被捂了口鼻——那媚藥混著蒙汗藥的味兒,把他拖進了花柳巷。往後一輩子,後庭的“福分”就沒斷過。大冷天被扔在雪地裡時,血凍成冰碴,他才哆哆嗦嗦歎:“這輩子,總算熬完了。”
尊嚴這東西,向來掛在劍鋒上。場子得找回來。怎麼找?您往下看——
我們順著西市道兒走,靡靡絲竹纏上來,骨頭縫裡都發酥。忽然紅的藍的綠的光炸開,範行揉著眼罵:“操,這東市是潑了金粉?晃得爺眼疼!”
走到個斷口,胭脂味嗆得人直咳,像大把罌粟被揉碎了塞香爐,險乎乎的膩,曖昧得發爛。阮星若眉頭擰成疙瘩,少司命的架子還端著:“噫!命線纏得像亂麻,吵得耳朵疼!”
綢緞莊的燈籠照著綾羅,素白成了慘白——像大司命勾走的魂靈,瞧著心頭發緊。林婉兒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燈光飽和度怕得有199,這輩子不想再來。”
往前挪幾步,一盞暗紅的燈籠晃得人在意。風刮過,燈穗“啞啞”響,在這片光怪陸離裡,倒成了唯一穩當的色。
範行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無名,這地方惡心得發麻。小星星和鋼板都知道了,你為啥瞞我?關於那灰燼?”
我垂下眼,歎口氣:“行吧。灰燼,是我死了六百六十六次的輪回殘渣。”
我朝灰燼抬抬下巴。
灰燼的火苗“騰”地躥高,帶著豁出去的狠勁:“爺爺今天全抖了!”
第123號世界線:一個像範行的少年,背著機關翅膀往太陽裡衝,最後紮進深海——融成廢鐵的翅膀在浪尖漂著,閃著碎光。
第166號世界線:一個像林婉兒的姑娘趴在羅盤前咳血,染血的盤麵映著她最後一笑。算儘天機的人,早算好了自己的結局。
第201號世界線:靈巧丫頭渾身是血,眼裡爬滿紅血絲。峽穀燃著猩紅的火,黑雨嘩嘩下。破爛的神官袍在風裡飄,她狂笑著被天雷劈中,化作飛灰。死前那句“他已死!是非對錯,我無心過問!”,隻剩焦黑的餘燼在說。
後麵的影像更觸目驚心,連早知道的林婉兒和阮星若,都彆過了眼。
分屍的,毒死的,羞辱死的……六百六十四種死法,場景不同,卻都是熟悉的自己和他們。
特殊時代標注:001,666。
時間終點:無名再度踏上輪回。
特殊歸檔:667號世界線此刻)。
範行張著嘴,半晌才合上:“你是說……這玩意兒是你前六百六十六次死剩下的老鬼,打成的武器?”
我撓撓頭:“嗯。這家夥就是我,可我得帶著它的輪回,它得裝著我的空白。造化弄人唄。”
範行一揮手:“得了,管它667還是666,小爺隻知道——陪你這倒黴兄弟,踏破這江湖!”
我伸手想抱他,被推開:“去去去,肉麻死了!”
林婉兒輕咳兩聲:“今天是來查探的。那盞暗紅燈籠不對勁,你們沒覺出來?”
阮星若:“走!裡麵鶯鶯燕燕的聲兒裡,命線纏得像團亂麻,必須捋順了!”
我們正抬腳,灰燼突然“轟”地爆起大火。
灰燼的火苗裡透出慘白的光,聲音發顫:“彆他媽進去!那是我444號世界線的花柳巷!”
火裡浮出影像——
444號世界線裡,我還是個漂亮小夥子,八尺身量,劍眉星目,一頭雪發。或者說,那時的我,就是現在的無名。
那條線裡沒江湖恩怨,沒戰火,沒紛爭,靜得像攤死水。
或者說,那一世的我,特意繞開了所有風波。
平靜的日子像淌金的陽光,曬過肩頭,浸過花香;桂花糖的甜攥在手心,像罐頭上的日期,永遠印著“未過期”。
命運總在暖烘烘的午後找上門。紡錘轉了向——我看見個好看的姑娘,剛想追,後頸挨了一下,蒙藥混著媚藥的味兒,把我拖進了花柳巷。
衣袍被扯碎時,八尺身子像塊被揉皺的錦緞,任人捏弄。有人捏著我的下身嬉笑:“瞧瞧,多像件藝術品。”
心被冰錐紮著,血順著骨頭縫滲。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可被媚藥浸透的身子,早不由自己。
我隻能掛著曖昧的假笑,跟著樂曲晃。迎上來的,胖的瘦的,滿臉情欲的,都讓人惡心得發嘔。
數過三千次月亮,掌櫃說:“小子,贖金夠了就放你走。”
我摸出塊複刻的商代玉佩拍在桌上,掌櫃端詳半晌大笑:“商代的寶貝?利息清了,本金呢?”
他甩來契約,紅得像血的字寫著:利息九厘九,本金高得像座山,永遠刻在紙上,像道剜不掉的疤。那是他們趁我暈著,逼我按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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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由,我笑得更賣力,晃得更諂媚。
他們啐我賤骨頭,罵我“八尺漢子偏生一副媚骨”。這些話全咽進肚裡,咬著牙忍。
每到深夜,我就動用記憶權限,一件接一件複刻古董。
終於算著錢快夠了,自由就在眼前——龜公卻把我的權限捅給了掌櫃。
掌櫃撚著胡須笑:“小子,契約是我定的。加一條——你得一輩子幫我弄古董,想逃?沒門。”
“從你按手印那天起,你的眼、耳、臉、這身腱子肉、你的權限,連你那玩意兒,早都是我的商品了。”
地獄才算真正開了門。
他逼我接更多客人,還得不停複刻古董。
我永遠逃不掉了。直到那天,身體和能力被榨乾,給客人斟酒時,一口血噴在酒杯裡,我倒了下去。
他們把我丟在雪地裡。鵝毛雪落進眼裡,分不清是笑還是哭,隻在心裡念:這輩子,總算到頭了。
我手臂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突突跳,指節攥得發白。
灰燼的火苗在臂環上急得亂躥:“小子!冷靜點!快把臂環撐裂了!老灰我附在這環上,疼起來也跟剜肉似的!”d灰燼,你教我怎麼冷靜?看著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就這麼屈辱地死在雪地裡——”
灰燼的火光顫了顫:“忍著!不許去!我不想看你重蹈覆轍!”
我猛地甩開手臂:“輪不到你教我從前!你把所有選擇都攤開了,我還怎麼贏這場關於‘存在’的賭?”
“所以這次你越不讓我去,我偏要闖!”我盯著那盞暗紅的燈籠,聲音淬著冰,“把這地方掀個底朝天,把你的尊嚴、我的尊嚴,連根拔回來!”
我朝他們三個揚下巴,聲音裹著狠勁:“敢跟我闖這銷金窟,把它掀個底朝天嗎?”
阮星若手裡凝起細碎的光點,眉梢挑得老高:“木頭!你去哪我去哪!這種醃臢地,本姑娘直接用神力炸成飛灰,連渣都不剩!”
範行摸了摸腰間的機關匣子,指節敲得匣子“哢噠”響:“幫兄弟找場子,哪能少了我?甭管是現在的你還是以前的你——小爺的機關,早饞血了!”
林婉兒指尖在羅盤上飛快劃過,銅針抖得厲害,聲音卻穩:“檢測到自我憤怒值80,即將破界。悶葫蘆,我必須去——不止為你的尊嚴,也為所有被這般淩辱的人。”
灰燼的火苗蔫了半截,語氣透著認命的無奈:“你們……行吧行吧。醜話說前頭,後麵的事我可不管了!千萬當心——我不想再開什麼668號世界線了。”
我們一把推開那扇暗紅的門,昏黃的燈影勾著人的魂。
罌粟的腥甜、胭脂的俗粉氣,混著石楠花衝人的腥臊,一股腦撲過來。這混雜的香,腥甜裡裹著膩,直教人胃裡發緊。
老鴇滿臉堆笑,盈盈走來:“四位少俠豐神俊朗,風華絕代,可是來喝杯花酒的?”
“姑娘小夥兒們,出來迎客咯!”
“來咯——!”
少男少女排成排,腰杆被無形的手擰著,硬生生憋出個八字。男左女右,像剛從模子裡倒出來的坯,還帶著沒褪儘的僵硬。
臉上都掛著笑,卻像是被按著頭刻上去的。劍眉星目的少年,眼梢挑著媚,可那媚裡裹著冰碴子,一眨眼睛就簌簌往下掉;淚帶桃花的姑娘,顴骨上的胭脂紅得發假,像剛吮過血,嘴角扯動時,下巴尖都在打顫。
活脫脫女媧鑿子底下漏下來的殘件。皮肉是鮮的,眉眼是亮的,美到能紮進人眼裡——可再細看,那美裡裹著的,是骨頭縫裡滲著的怯,是被掐著脖子強裝的活泛,一碰,就碎成帶血的渣。d!老子444世就是這麼活的!你看那孩子星星眼裡全是冰,那姑娘櫻桃嘴裡是說不出的哀傷!td!”
他喘著,胸腔起伏得像風箱:“哈…哈…要掀這鬼地方,彆碰第一層。花柳巷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