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
先一步回城的王二牛集合城中所有暗衛首領,並發布了全境暗衛“覺醒”的指令。
大批錦衣暗衛現身,快速形成編製,不再掩飾第二身份。
此前城中貧民窟的乞丐,酒肆小二、客棧幫廚、青樓老鴇、大富員外...等等五花八門的錦衣細作公開身份,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已集結了數百人之多,反應能力斐然。
時至今日,錦衣衛大軍已無法與太祖皇帝建國那時候相比,內部出現了腐化。
但無可厚非的是,有蛀蟲,也有一些能秉承初心之輩,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在的。
而已知的事實,江南錦衣衛被各方勢力腐化為三黨。
其一,已成林天慶的爪牙。
其二,被那位遠在京都操控權柄,至今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權相沈路控製。
其三,也是少數派,仍堅持著以皇命為先。
被林天慶收攏的部分暗衛,早在前日陳餘幫助林少裳發動“民變”迫使林天慶交權那時,已被大致清除。
此時城中的錦衣暗衛,隻有兩派。
除了沈路的黨羽,便是少數能堅持不被利益腐化的忠君之士。
沈路有心把持朝政,意在朝中說一不二,乃至架空林少裳,做千古第一臣。
從某種層麵上來說,要完成這個“夙願”,沈路並不會允許地方有藩王坐大,因此實際上他對林天慶並不感冒,早有鏟除之心。
畢竟此前林少裳對江南王府器重有加,幾乎言聽計從。
站在那位權相的角度,朝中有他一根柱石就夠了,何須再任由林天慶坐大?
二者私底下,卻也是相互敵對的態勢。
暗衛中的沈路一黨,得知皇帝有心對付江南王府,並鏟除其黨羽,便是有共同的利益。
故而,此番倒是落力幫忙。
錦衣暗衛成軍後,在王二牛的帶領下,遵照陳餘的意思,開始兵分幾路直奔城中四夷館,大舉抓捕東瀛使節與商賈。
四夷館內設置了多個外邦的暫住區,被圍後,無一人得以逃脫。
要麼被勒令禁足館內,要麼被押入揚州府大獄,其主官則全部帶往行宮。
按照陳餘的意思,拘捕者,可先斬後奏。
一些不明內情的外邦使節小有抗拒,皆被暗衛揮刀斬之,一時間城中血光再現,人心惶惶。
百餘名外邦使節被押入行宮,其中就包括村上惠子等人,一眾隨從則大部禁足於四夷館,由揚州軍看押。
期間。
讓陳餘有點意外的是,淩衫得知陳餘下令對東瀛人出手後,竟主動派兵支援。
按理說,林天慶想要起兵成功,除了倚仗自己精心培養多年的六道大軍之外,仍需眾多番邦的暗中支持。
在這個節骨眼上,江南王府本不該出動大軍幫助陳餘控製四夷館。
但細思起來,卻也正常。
淩衫一半真話一半假話,顯然有心挑起皇帝與東瀛人的矛盾,此時出手幫忙抓捕,既能表示忠心,減輕林少裳的戒心,又能伺機敲打圖謀不軌的東瀛。
實乃一舉兩得,揚州軍何樂不為?
一番風風火火的抓捕行動後,城中總算稍稍安靜下來。
陳餘從城外現場回城後,並沒有直接返回行宮,而是先去了四夷館指揮抓捕。
當看到被抓捕的東瀛人隊伍中出現村上惠子的身影時,不知為何,心中竟驀然泛起一絲不安的錯覺。
村上惠子屬於那種“標準”的東瀛士族閨秀形象,容貌姣好,身材矮小,看起來溫善文雅,規規矩矩的。
單看表麵,人畜無害,萬難想到她會是一個執掌殺手團的主腦。
陳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隻怕並沒有那麼簡單。
隻因,在被錦衣衛押走的間隙,村上惠子身旁始終圍著數名男子,時刻警惕著,似在嚴密保護她的安危。
即便在被圍的情況下,也沒顯見絲毫慌張,沉穩異常。
而若隻是個普通的商賈、使節,亦或是前來大景遊覽觀光的東瀛百姓,麵對眾多錦衣衛手中的長刀,又豈能如此淡定?
而村上惠子似乎也注意到了陳餘,路過他身旁時,竟有意無意地看過去一眼,還稍稍駐足了一下,朝陳餘微微點頭欠身,極有禮貌的樣子。
那眼神,那姿態,竟像是在對一個極為熟悉的老友打招呼,並無半分違和感。
可二人明明是初次相見...
這個女人似乎深不可測,我對她一無所知,她卻似乎已經對我了如指掌,定不是善茬。
如此一幕,令陳餘心中不由警惕,暗中對她留意起來,但並未貿然過問。
回到行宮時,抓捕行動已接近尾聲。
大批外邦使節被集中在行宮偏殿,等待皇帝親自盤問。
而這時候,一眾使節也終於明白大景朝廷為何要大舉抓捕了,偏殿中一時議論紛紛,都在揣度何人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劫殺鎮西王府世子與被內定為貴妃的慕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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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餘剛踏進行宮大門,就見裘老八快步趕來,便問道:“裘先生,現在情況如何?林天慶來了嗎?他如何為自己開脫?”
出城之前,陳餘便有意讓林少裳召見林天慶,問清昨夜之事,想聽聽那老家夥如何為自己辯駁,並撇清乾係。
裘老八已被任命為揚州行宮的禁軍統領,暫管行宮中的百餘鎮西軍。
此時,聽到陳餘如此問,他露出一抹苦笑,輕歎道:“這老家夥還真是狡猾,你猜他說了什麼?”
二人邊往裡走,邊輕聲交談。
陳餘道:“他說什麼?”
“他竟說...自昨日答應陛下告老後,已交出所有印鑒,並告知揚州軍不再過問政務,是真的決心卸任下野。現在的揚州軍已不再受他節製,加上他深受愛子悖逆之痛,無心旁鷺,昨日一直閉門反省,對鎮西軍親衛團之事一無所知。”
“什麼?”
陳餘聽了,宛如被氣笑的樣子:“這老家夥竟這麼賤,把鍋甩得如此乾淨果決?借以告老卸任之名,他既能撇清自身的乾係,又能借我們之手敲打東瀛人這個不聽話的盟友,一舉兩得啊。果然是老狐狸...”
林天慶的這套說辭與應對,不可不謂之巧妙。
他聲稱自己已經交出權柄,不聞外事,也就無需再為在揚州發生的任何事情擔責。
言外之意,便是:
你讓我告老辭官,我照做了。揚州軍已不再受我控製,他們做什麼與我無關,有事你找他們去!
毫無疑問。
這樣的托辭屬實有用,就連陳餘乍聽之下,也一時無法對他怎樣。
而林天慶一麵製造了鎮西軍親衛團的覆滅,一麵又將凶手的線索指向東瀛人。
不論最終皇帝如何展開行動,他都可置身事外。
加上剛才揚州軍偏將淩衫彙報時,隻字不提王府,隻稱是自己接到斥候來報,而自行出兵馳援。
隻是趕到時,親衛團已經無人生還,儼然再次為林天慶洗脫了嫌疑。
即使陳餘等人明知是林天慶暗中主使,隻怕也找不到理由針對。
裘老八也是苦笑道:“是啊。這老家夥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厚,這些年我部一直被迫暗中為他私鑄兵器,倒也搜集了他不少罪證。之所以不敢貿然舉證,便是料到關鍵時候他會斷臂求生,撇清乾係。”
“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任何的貿然舉動,隻怕都將無濟於事。他如此推脫,最壞的情況頂多就是舍棄揚州軍中的某人,還不足以扳倒他。”
陳餘卻是冷哼:“那又如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狡猾的老狐狸也終將有露出破綻的時候,我就不信他那張嘴,能厲害過我手裡的刀!”
“他既然想強詞詭辯,那就由著他吧!聽過一句話嗎?秀才遇見兵,會發生什麼?有時候...咱們就無需過分講什麼道理與規矩!走,去會會他,讓他見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