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歡煩躁地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才擺了擺手,耐著性子開口。
“我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你當時的行動是不是先要跟指揮部報告一下?或者說當時還有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報告楊部!當時除了擊斃毒販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解決方法!”陸沉挺著脖子,據理力爭。
下一秒,他指著自己眉頭到顴骨那道猙獰的傷疤,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砂紙摩擦般的粗糲。
“這是八年前在邊境叢林,追一個攜帶三十公斤海洛因的團夥時留下的。”
“那孫子躲在樹後甩過來一把開山刀,我偏頭慢了半寸,刀尖子從眉骨劃到顴骨,血糊住眼睛的時候,我攥著他的腳踝把人從三米高的土坡上拖了下來,那批貨,最後全扣了。”
他揭開警服紐扣,脫了下來,露出右肩一個凹陷的彈孔,邊緣的皮肉像被硬生生擰過,感官上就讓人略微不適。
“這是五年前在吉省那群毒販的地下倉庫,我替老班長擋的霰彈。”
“當時他正拆炸彈,毒販從背後打黑槍,我撲過去的時候子彈剛出膛,鉛珠嵌進了骨頭裡,醫生說再偏兩寸,我這整條胳膊就廢了!”
“但老班長和我硬是保住了倉庫裡藏的兩百公斤冰毒,沒流出去半克!”
接著他手指按在腹部那道歪歪扭扭的刀疤上,眼神沉了沉,像是落進了冰水裡。
“這刀是三年前臥底時挨的,那個王八蛋毒梟懷疑我身份,讓我用刀捅自己人表忠心,我反手把刀紮進他心腹的大腿!”
“轉身要跑時,他從背後給了我一刀,我他媽腸子都差點流出來!”
“是我最後捂著肚子追了他三條街,在國境線前把人摁倒,那回我端了他們在境內的七個分銷點!”
最後他轉過身,露出背部那道橫貫肩胛骨的長疤,像一條扭曲的蜈蚣。
“嗬嗬,這刀最值錢。是去年小偉第一次跟我出任務,被毒販困在玉米地,三個亡命徒拿著砍刀圍他。”
“我衝進去的時候,一把刀正劈向他後頸,我把他摁在身下,那刀從我後背劃過去,肉都翻起來了。”
“但小偉沒事,最後那三個販毒的全被我們活逮了,供出了上遊的大毒梟,順藤摸瓜繳獲了五百公斤冰毒!”
他猛地轉回頭,胸膛劇烈起伏,眼裡全是紅血絲,聲音嘶啞。
“楊部,戴局,這些傷疤不是我要炫耀的資本!而是我每次離死亡一步之遙時,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不能讓毒販跑了!不能讓身邊的戰友出事!”
“就像五個月前,小偉快被槍指著頭的時候,我除了扣扳機,實在想不出第二個能讓他活著站下來的法子!”
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震得警徽叮當響。
“我身上的疤會疼,但看著戰友的骨灰盒,那疼才是剜心的!”
“我是想穿白襯衫沒錯!但你們知道的,我不是為了權利!”
“我要是為了升職加薪,我就不會一開始就選擇做一名終生見不得光的緝毒警!”
陸沉低吼著的嗓音回蕩在這間還算寬敞的辦公室內。
江樂愣了愣神,他沒想到,這個隻比自己大十歲左右的男人,竟然經曆了這麼多凶險時刻。
但他說的確實也沒錯,身上的每一處傷疤都是屬於他的榮譽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