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對茶道的理解與熱愛,傾注於這部著作之中,視其為自己文治風雅的象征。
如今,他最引以為傲的心血結晶,竟被人用作了如此陰暗的用途?
這比直接打他的臉,還要讓他感到羞辱。
周邦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待吩咐,便從袖中取出另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抄錄本。
那是他連夜整理出的《大觀茶論》關鍵章節,旁邊用朱砂小楷,清晰地標注著對應的解密方法。
“官家,此乃臣的不情之請。請您將此抄錄本,與那賬冊對照,便可知這賬冊之中,究竟藏著何等足以傾覆社稷的驚天秘密。”
徽宗接過抄錄本,目光在賬冊與抄錄本之間來回移動。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明前細芽’……對應……‘鐵甲三百副’?”
“‘雨後春筍’……對應……‘神臂弓五百張’?”
“‘白露凝霜’……對應……‘猛火油五十罐’?”
他每破譯一條,臉色便蒼白一分。
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頁,看到那熟悉的“龍團勝雪上品”字樣時,身體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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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密碼對應,“龍團勝雪上品”,赫然指向——
“大宋河北、河東兩路,沿邊禁軍布防總圖”!
最後,他翻到賬冊的末頁總錄,顫抖著聲音,將那些數目彙總起來:
“鐵甲……三萬一千七百副……”
“神臂弓……八千六百張……”
“床子弩……三百二十架……”
當最後一個數字從他口中念出時,徽宗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他手中的抄錄本“啪”地一聲掉落在禦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他的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駭與憤怒。
“官家,這賬冊所記,正是應奉局提舉朱勔,借‘花石綱’之名,暗中勾結遼人,與太尉高俅、太師蔡京等人狼狽為奸,大肆走私軍國利器,甚至出賣我大宋軍情的如山鐵證!”
周邦彥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格物致知”殿內激蕩回響,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這些軍械,皆由漕運改道,經由廢棄的葫蘆河故道,偽裝成運送花石綱的船隻,源源不斷地送往北地遼人的手中!”
“更有甚者,他們每月以向官家您進貢‘龍團勝雪’為名,用特製的貢茶船,將我大宋最機密的禁軍沿邊布防圖,送至幽州,與遼使耶律乙辛交換巨額財富!”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地、無情地剜在徽宗的心上。
他引以為傲的“花石綱”,他眼中裝點太平盛世的奇石雅木,竟成了藏汙納垢、禍國殃民的遮羞布!
他視若珍寶的艮嶽,這座他夢想中的人間仙境,竟成了通敵賣國的秘密據點!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徽宗失神地喃喃自語,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會從那張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上跌落。
他一手打造的繁華盛世,難道隻是一個彩色的泡沫?
他深信不疑的股肱忠臣,難道都是一群包藏禍心的豺狼虎豹?
周邦彥看著徽宗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這份賬冊對這位藝術家天子的衝擊有多大。
但這劑猛藥,必須下到底。
“官家!”
周邦彥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力量。
“證據確鑿,不容置疑!賬冊上的筆跡,經核對,正是朱勔的親筆!”
“朱勔、高俅、蔡京等人,結黨營私,禍國殃民,早已將我大宋的根基蛀空!”
“若再不清查,國將不國,社稷危矣!”
“格物致知”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燭台上那巨大的牛油蠟燭,偶爾爆出的一點“劈啪”聲,顯得格外刺耳。
徽宗的目光空洞地望著那本攤開的賬冊。
賬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條目,此刻仿佛都活了過來,化作無數條黑色的毒蛇,在他眼前盤旋、舞動,噬咬著他的理智與尊嚴。
他緩緩抬起手,顫抖地指向那本賬冊,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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