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門的廝殺,已然沸騰到了頂點。
猛火油的焦臭。
冰水的寒氣。
還有那股無處不在的、令人作嘔的血茶腥氣。
交織成一幅人間煉獄的畫卷。
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河水,都浸透了鮮血與死亡。
雪花飄落,接觸到燃燒的船板便瞬間蒸發,接觸到冰冷的屍體,則被鮮血染成詭異的暗紅色。
周邦彥扔掉了已經無用的鐵胎弓。
從靴中拔出了那柄隻剩下一半的斷匕。
那是他父親的遺物。
也是他作為拱聖營遺孤,最後的尊嚴。
匕首的鋒刃,在火光下閃著幽冷的光,像一彎殘月。
“周大人!頂不住了!”
一名“七尺棒”兄弟,為了掩護側翼,被三名遼軍的彎刀同時劈中。
他胸口瞬間綻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如泉湧。
他被巨大的力道帶飛,重重地砸進冰冷的河水裡。
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被翻湧的火浪徹底吞噬。
隻留下一串血色的氣泡。
耶律乙辛的身影,如一頭從黑暗中撲出的餓狼。
他親手斬殺了兩名擋路的“七尺棒”兄弟,帶著嗜血的狂笑,徑直衝向了已是強弩之末的周邦彥。
“拱聖營的餘孽!”
“今夜,本王親自送你上路,去見你的死鬼老爹!”
他手中的狼牙棒,卷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朝著周邦彥的頭顱,狠狠砸下!
那股惡風,甚至讓周邦彥臉上的皮膚都感到了刺痛。
狼牙棒上猙獰的鐵刺,在火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光澤。
周邦彥瞳孔猛縮。
他想躲。
但重傷的身體卻慢了半拍,左肩的麻痹感已經擴散到了半邊身子。
他隻能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斷匕橫在身前,做最後的格擋。
“鐺!”
一聲刺耳到極致的金鐵交鳴!
那柄伴隨他多年的斷匕,在狼牙棒絕對的力量麵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應聲寸寸碎裂。
周邦彥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山崩海嘯般的巨力撞在胸口。
肋骨斷裂的清脆聲響,連他自己都能清晰地聽到。
他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
一口鮮血在空中噴灑出一道淒美的弧線,重重地落在那片被染紅的雪地上。
觸目驚心。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
但全身的骨頭都仿佛碎裂了一般,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
視線,開始模糊。
世界隻剩下耶律乙辛那張因為狂喜而扭曲的獰笑的臉。
結束了……
就在他意識即將沉入無邊黑暗的瞬間。
一道身影瘋了般從“七尺棒”的殘破陣中衝出!
正是奉了張橫死命令的那名漕幫心腹!
他身上已經中了兩刀,卻渾然不顧,用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撞開了擋路的遼兵,撲到周邦彥身邊。
他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從懷中掏出那個紫檀木盒,打開。
將那枚在火光下閃著幽幽綠光的茶針,用儘全身的力氣,刺入了周邦彥的後心!
“神道穴”!
“師師姑娘讓我告訴你……”
“把炊餅……還了!”
那心腹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嘶吼出這句話,便被數把緊隨而至的彎刀,洞穿了後背。
他倒下的瞬間,臉上卻帶著一絲完成使命的釋然微笑,目光望向城牆的方向。
“血引茶針”入體!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致的苦澀與奇特茶香的洪流,瞬間衝入周邦彥的四肢百骸!
這不是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