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火焰的咆哮,禁軍的呼喝,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隔絕在一個遙遠的世界。
柴房的廢墟內,隻剩下漕幫漢子們粗重的喘息,和周邦彥喉嚨裡那破風箱般、時斷時續的嗬嗬聲。
“扶他起來。”
李師師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片凝固的絕望。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冷靜得可怕。
她已經用袖口胡亂擦乾了臉上的淚水。
那張被煙灰熏得漆黑的臉上,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像寒夜裡最孤傲的星,也像地獄裡不滅的業火。
“師師姑娘,周大人他……這傷……”
一個漕幫漢子看著那根猙獰地貫穿著周邦彥身體的木刺,聲音都在發顫。
移動他,無異於加速他的死亡。
“我說了,扶他起來!”
李師師的聲音陡然拔高,每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砸在眾人心上。
“想讓他活,就彆把他當成一個快死的人!”
“從現在起,他的命,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命!”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醒了幾個六神無主的漢子。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裡在樊樓之上撥弄琴弦的絕代佳人,此刻卻像一員發號施令的鐵血將軍。
她的眼神告訴他們,崩潰和猶豫,是此刻最奢侈的東西。
漕幫漢子們不再猶豫。
兩人上前,一人小心地托住周邦彥的腋下,另一人則用最輕柔的動作抱住他的雙腿,用最穩的姿勢,將他半架起來,儘可能地避免觸動他背後的創口。
周邦彥的身體像一袋破裂的穀物,沉重而無力。
每一次輕微的顛簸,都會讓他從昏迷的邊緣被劇痛拉回,發出一聲壓抑的抽搐,鮮血從傷口處滲出得更快了。
李師師將那份滾燙的、承載著大宋國運的血色盟書緊緊揣入懷中,貼著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上麵殘留的、周邦彥的血溫。
她的目光如刀,迅速掃視著周圍被烈焰和濃煙籠罩的環境。
火牆封死了前路,禁軍的呼喝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包圍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緊。
“跟我走!”
她沒有選擇看似開闊、實則早已布滿伏兵的大路,反而一頭紮進了旁邊一處被“萬歲壽石”砸塌的假山廢墟。
“這裡!”
她指著假山後方,一堵被巨石撞出巨大裂縫的院牆,對眾人低吼。
“火勢還沒蔓延到這裡,牆體鬆了!撞開它!”
她的判斷精準而迅速。
在絕境之中,她的大腦反而變得異常清晰。
這才是唯一的生路!
一個身材最為魁梧的漕幫漢子二話不說,卯足了勁,用肩膀狠狠撞向那道裂縫!
“砰!”
磚石簌簌落下,裂縫擴大了幾分,但牆沒塌。
反震的力量讓他一陣頭暈目眩。
“一起!”
李師師低吼,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