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蒼涼,古樸。
沒有華麗的技巧,沒有繁複的變奏。
隻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亡國之痛。
那是一個遊子,在故國都城的廢墟上,看到長滿荒草的宮闕,撫今追昔,悲從中來。
琴聲,如泣如訴。
像一陣來自曆史深處的寒風,吹散了這小築中的所有暖意。
門外,監視著她的皇城司番子,聽著這哀婉的琴聲,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
“這娘們,知道自己快死了,在給自己彈挽歌呢。”
“死到臨頭,還裝什麼清高。”
他們沒有聽懂。
但這琴聲,卻穿過高牆,越過庭院,飄向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囚籠。
福寧殿。
宋徽宗趙佶,正煩躁地批閱著奏折。
應奉局的大火,蔡京的哭諫,高俅的請罪……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
一縷若有若無的琴聲,順著晚風,飄了進來。
那琴聲,像一根看不見的針,輕輕地,刺了一下他的心。
他停下筆,側耳傾聽。
《黍離》?
他眉頭微蹙。
這首亡國之音,宮中早已禁絕,誰這麼大的膽子?
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變了。
他聽出來了。
那琴聲,是李師師的。
那琴聲裡,除了悲憫,除了哀痛。
還有一絲,他極為熟悉的,變徵之音。
那是宮廷秘奏的警示之音!
是當年,他的老師,那位被蔡京排擠致仕的老太傅,教給他的,辨彆“奸佞之聲”的法門!
“來人!”
趙佶猛地站起身,臉色陰沉得可怕。
“傳朕旨意。”
“宣李師師,即刻入宮,撫琴!”
一個時辰後。
李師師抱著琴,走進了燈火通明的福寧殿。
她跪倒在地,行禮如儀。
“陛下萬安。”
趙佶沒有讓她起身。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目光,像刀子一樣,要將她從裡到外,剖析個乾淨。
“抬起頭來。”
他冷冷地開口。
李師師緩緩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清澈,坦然。
帶著一絲哀戚,卻不見半分畏懼。
“你可知罪?”
趙佶的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壓。
李師師沒有回答,隻是將懷中的古琴,輕輕放在身前。
“臣女,願為陛下,再彈一曲《黍離》。”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像是在這太平盛世的笙歌裡,敲響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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