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乙辛那聲飽含著驚怒與羞辱的怒吼,如平地驚雷,炸響在火光衝天的西水門前。
他身後的遼軍本陣,發出一陣如同山崩海嘯般的震天咆哮!
那黑色的潮水,從火海兩側,如同兩隻巨大的鐵鉗,繞向城牆。
簡陋卻無比高效的攻城梯,被迅速地架了起來,“砰砰砰”地砸在城牆之上。
無數穿著厚重皮甲、雙眼赤紅的遼兵,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揮舞著雪亮的彎刀,如同一窩被捅了的螞蟻,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放箭!”
雷橫嘶聲怒吼,他手中的樸刀,早已換成了一張從地上撿來的長弓。
城樓上,稀疏得可憐的箭雨,終於開始了還擊。
每一支箭,都顯得那麼的彌足珍貴。
老卒們用儘了一生的經驗,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尋找著最致命的角度,射向那些在雲梯上不斷攀爬的身影。
一名遼兵剛剛從雲梯上探出頭,還沒來得及看清城上的情況,便被一支羽箭精準地貫穿了眼窩。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雞一般的慘叫,像個破麻袋一樣,直挺挺地墜下城牆,砸在下方的同伴身上。
另一名老卒剛剛射出一箭,還沒來得及從箭囊裡抽出第二支,便被城下射來的一支冷箭,狠狠地穿透了胸膛。
他甚至連哼都未哼一聲,身子猛地一顫,便軟了下去,靠著冰冷的牆垛,死了。
他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瞪著城外的方向,手中,還保持著拉弓射箭的姿勢。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慘烈、最血腥的白熱化。
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等的廝殺。
無論是人數、裝備,還是體力,守軍都處於絕對的、令人絕望的劣勢。
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腳下這座冰冷的城,和胸中那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周邦彥沒有再射箭。
他站在城樓的最高處,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石雕,冷冷地注視著整個戰場。
他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像一台最精密的戰爭機器,將這五十多名殘兵的戰力,壓榨到了極致。
“東南角,三架雲梯!集中滾石!砸下去!”
“西北角,火油不足,用金汁!彆節省!”
“雷橫!帶十個人,給我死死守住絞盤!決不能讓他們用繩索蕩上來!”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簡短、清晰、致命。
他就像這支殘破軍隊的心臟,用自己最後的氣力,維持著這條瀕臨崩潰的防線。
每一次搏動,都精準而有力。
麵人張和那些乞丐們,早已扔掉了手中的火把。
他們拿起了石頭、木棍,甚至是自己的牙齒,與那些好不容易爬上城頭的敵人,瘋狂地扭打在一起。
一個身材瘦弱的乞丐,被一名身材魁梧如熊的遼兵一腳踹倒在地。
那遼兵舉起彎刀,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便要一刀砍下他的頭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乞丐卻猛地一翻身,死死抱住了遼兵的大腿,張開嘴,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咬住了遼兵小腿上的一塊肉!
“啊——!”
遼兵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瘋狂地用另一隻腳踢踹,用刀柄猛砸,最後,一刀狠狠地捅進了乞丐的後心。
可那乞丐,至死,都沒有鬆口。
他用自己的牙齒,為身後的同伴,換來了一息的喘息之機。
城牆之上,血流成河。
滾燙的鮮血與冰冷的冰雪混合在一起,在腳下凝結成一層滑膩的、暗紅色的冰。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
是雷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