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北郊,禁軍大營。
這裡,是拱衛大宋京城最核心的軍事所在。營帳連綿,如同一座座匍匐在雪地裡的巨獸,在清冷的月光下投射出大片的陰影。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巡邏的甲士吐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成霜,充滿了肅殺之氣。
然而,在大營最深處,那座屬於太尉高俅的帥帳之內,此刻的氣氛,卻與外麵的森嚴壁壘截然不同。
帥帳裡,沒有刀槍的寒光,隻有正中央的銅製炭火盆裡,那燒得通紅的銀霜炭,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由西域頂級香料“安息香”與滾燙的馬奶酒混合而成的、奢靡而詭異的香氣。
這味道,足以讓任何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感到一陣陣的作嘔。
高俅,這位名義上的大宋禁軍最高統帥,此刻正卑微地跪坐在主位之上。他一改往日在朝堂之上那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臉上堆滿了謙卑而諂媚的笑容,親自提起銀製的酒壺,為對麵的客人,斟滿了一杯滾燙的馬奶酒。
“大王,請。”他的姿態,放得極低,像一個侍奉主人的、最忠心的奴仆。
能讓他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尉如此卑躬屈膝的,整個大宋,不,整個天下,也寥寥無幾。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穿著一身名貴黑色貂裘的男人。男人約莫四十餘歲的年紀,麵容如同刀削斧鑿,線條剛硬而冷酷。
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陰鷙而殘忍的光。哪怕他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草原霸主的彪悍與血腥之氣,也足以讓整個帥帳的溫度,都降低幾分。
他,便是此次遼國南征的實際統帥,權勢熏天的南院大王,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沒有去看那杯酒,甚至沒有看高俅一眼。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帥帳的層層阻隔,遙遙地望向遠處那片燈火璀璨的汴京城,嘴角,勾起一抹輕蔑至極的冷笑。
“高太尉,你們南朝的都城,倒是真亮堂。”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草原民族特有的沙啞與粗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結了冰的石頭上磨出來的,充滿了不屑。
“隻可惜,今夜過後,這片燈火,就要換一個主人了。”
高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但隨即,又變得更加諂媚。“大王說的是,大王說的是。”
他一邊點頭哈腰,一邊從身旁一個心腹親信手中,接過一個沉重無比的、由上等紫檀木打造的盒子,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推到了耶律乙辛的麵前。
“隻要大王助我,這汴京城,不,這整個大宋的江山,高某……願與大王共享。”
耶律乙辛的目光,終於從遠方的汴京城收回,落在了那個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紫檀木盒上。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但更多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警惕與多疑。
“共享?”他冷笑一聲,終於端起了麵前那杯馬奶酒,一飲而儘,動作粗野而豪放。
“高太尉,本王要的,不是共享。”他將酒杯重重地頓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悶響,“是臣服!”
“我要你們大宋那個隻懂得畫畫寫字的皇帝,跪在本王的麵前,親手奉上降表!我要你們的國庫,為我大遼國的勇士,敞開大門!”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著高俅,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能給嗎?”
高俅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一頭永遠都喂不飽的餓狼。
但他,已經騎虎難下,沒有退路了。
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賭徒神色,親自伸手,打開了那個紫檀木盒。
“陛下……自然是不會給的。”
“但是,很快,他就不再是陛下了!”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抹刺目耀眼的明黃色,從盒中噴薄而出,將整個帥帳,都映照得一片堂皇。
盒子裡麵,鋪著最華貴的明黃色錦緞,錦緞之上,靜靜地躺著一卷由同樣材質的綾錦製成的卷軸。
卷軸的兩端,是價值連城的、溫潤通透的白玉軸頭。
而在卷軸的正下方,赫然蓋著一枚朱紅色的、碩大無比的印章。
那印章的紋路,繁複而威嚴,正是那枚象征著天下至高皇權的——傳國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