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門城樓,氣氛凝重如鐵。
朱汝賢的死訊和那句“蔡京通金”的臨終遺言,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本已波濤洶湧的汴京亂局,掀起了更加驚人的波瀾。
李師師回到城樓之上,將這個消息告知了周邦彥和李綱。
李綱這位素以剛直著稱的太尉,聽聞此言,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一拳砸在城牆的垛口上,怒吼道:“國賊!無恥之尤!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竟敢引狼入室,南北勾結!”
相較於他的暴怒,重傷在身的周邦彥,卻顯得異常冷靜。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閃爍著駭人的、如同寒星般的光芒。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用青銅打造的、古樸的印信。印信隻有半枚,上麵刻著一張蓄勢待發的“弓”的圖樣。
這,正是拱聖營最高統帥權的象征——弓印!
“李將軍,”周邦彥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借你一樣東西。”
“少帥請講!”李綱立刻抱拳,神情肅穆。
“你的太尉魚符。”周邦彥緩緩說道,“我要進一趟……內庫。”
內庫,乃是皇家的私庫,更是大宋軍備的最高機密所在,沒有皇帝的親筆手諭和兵部、樞密院、殿前司三方印信齊備,任何人不得擅入。
但周邦彥知道,凡事都有例外。
拱聖營,就是那個例外。作為曾經直屬於帝王、淩駕於所有軍事機構之上的特殊存在,拱聖營的帥印,擁有直接開啟內庫甲仗庫的最高權限。
這是太祖皇帝,留給這支最忠誠的衛隊的、最後的特權。
李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腰間解下那枚象征著殿前司最高兵權的魚符,雙手遞給了周邦彥。
“少帥,城防之事,有末將在此,您儘管去!”他沉聲說道,“若有宵小敢於阻攔,末將必親率三千神臂弓,為您踏平道路!”
周邦彥接過魚符,對著李綱,深深一揖。
他知道,這位老將軍,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連同整個殿前司的未來,都押在了他的身上。這份信任,重如泰山。
……
一刻鐘後,皇宮內庫門前。
周邦彥手持半枚弓印與李綱的魚符,獨自一人,站在了那座由百煉精鋼澆築而成的、厚重的大門前。
守衛內庫的,是宮中戒備最森嚴的禁軍。為首的將領,看到周邦彥,立刻上前,厲聲喝道:“內庫重地,來者止步!無陛下手諭,擅闖者,格殺勿論!”
周邦彥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那半枚弓印。
那名將領在看到弓印的瞬間,臉色劇變!他身後一名副將立刻低聲喝道:“將軍,此乃前朝餘孽信物,形同謀逆,按律當斬!”
將領的手死死握住刀柄,骨節發白,陷入了劇烈的掙紮。他認得這弓印,更記得師父臨終前的囑托:“若見弓印,如見帥旗!”
就在他天人交戰之際,周邦彥冷冷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拱聖營周邦彥,奉先帝遺命,開內庫,取神兵,衛京都,誅國賊!爾等,是要忠於這腐朽的朝堂,還是要忠於這大宋的江山社稷?!”
說罷,他將李綱的太尉魚符,猛地擲於將領腳下!
“哐當”一聲,魚符落地,如同重錘砸在將領心頭。
他看著那枚代表殿前司最高兵權的魚符,又看了看周邦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終於做出了賭上身家性命的決定。他猛地拔出腰刀,轉向那名副將,刀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開門!”將領對著其他早已嚇呆的士兵,發出了嘶啞的怒吼,“誰敢阻攔,如此獠!”
“轟隆隆——”
沉重的內庫大門,在數十名禁軍的合力推動下,緩緩開啟。
門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個塵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