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鐵。
汴京城,已然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燃燒的熔爐。
城外,金軍的攻勢如同狂風驟雨,一刻也未曾停歇。巨大的投石車,將一塊塊燃燒著烈焰的巨石,呼嘯著砸向城頭。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黑色的蝗群,遮蔽了天上的星月。震天的喊殺聲,混合著臨死前的慘叫,譜成了一曲最殘酷、最血腥的戰爭交響樂。
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沒有潰亂,沒有奔逃。
無數的百姓,在李師師組建的“護城隊”的組織下,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青壯男子們,冒著箭雨,將一桶桶滾燙的金汁、一捆捆沉重的滾木礌石,運上城頭。
婦人們,則在後方的臨時夥房裡,將一鍋鍋熱氣騰騰的肉湯、一個個剛出爐的炊餅,送到守城將士的手中。
白發蒼蒼的老者,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用最簡陋的工具,救治著從城牆上抬下來的傷員。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守護這座城市,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
那是一種,在絕境之中,迸發出的,最原始、也最強大的凝聚力。
“放箭!”
城頭之上,李綱須發皆張,雙目赤紅,手中的令旗一次又一次地揮下。
“嗖!嗖!嗖!”
一排排經過周邦彥改良的“神臂弓”,在禁軍神射手的手中,發出了死神的咆哮。
那浸透了特製麻藥的利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地射向金軍的攻城器械。
“哢嚓!”
“砰!”
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在嘈雜的戰場上響起。
金軍引以為傲的攻城雲梯,那堅硬的鐵木結構,在“神臂弓”的麵前,脆弱得如同朽木。一架又一架的雲梯,在攀爬到一半時,轟然斷裂、倒塌,將上麵掛滿的金兵,如同下餃子一般,狠狠地摔了下去,瞬間被後續的同伴踩成肉泥。
“不可能!這不可能!”
後方觀戰的完顏宗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和暴怒的神情。
“宋人的弓弩,何時變得如此犀利了?!”完顏宗翰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冷笑,“莫非是宋人將僅存的幾張神弓,都集中在此,作困獸之鬥?哼,垂死掙紮!”
他無法理解,那看似纖細的箭矢,為何能擁有如此恐怖的穿透力!
他不知道,這每一支箭上,都凝聚著一個年輕人的智慧、心血,以及一個王朝最後的希望。
宣德門的城樓上。
李師師依舊抱著她的琵琶。
她沒有再彈奏。
她的歌聲,也早已嘶啞。
她隻是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這片血與火交織的煉獄。她的目光,時而望向城下奮勇殺敵的將士,時而望向城內默默奉獻的百姓,眼中沒有了悲傷,隻有一種近乎於麻木的堅毅。
她知道,周邦彥的計劃,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死亡,喚醒了這座城市的血性。
可是……代價,太大了。
一滴冰冷的淚,混著血汙,從她的臉頰滑落。
……
敷春堂,靜室。
瘸腿老王等人,已經將不良帥的遺體,妥善地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間。
他們強忍著悲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依舊昏迷不醒的周邦彥身上。
刀十三,這位拱聖營中最好的醫官,此刻正眉頭緊鎖,小心翼翼地為周邦彥檢查著身體。
他的手指,在周邦彥的各大經脈上緩緩滑過,表情也從最初的凝重,漸漸變得震驚,最後,化為了濃濃的不可思議。
“怎麼樣?少帥他……”鬼十七在一旁,焦急地問道。
刀十三抬起頭,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震撼:“奇跡……這簡直是醫學上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