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北岸,金軍大營。
此刻,這裡已經不再是軍營,而是一片澤國,一片地獄。
滔天的洪水,以雷霆萬鈞之勢,瞬間衝垮了營地所有的防禦。
無數的營帳,如同紙糊的一般,被巨浪卷起,撕碎,吞噬。
那些還在睡夢中的金兵,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卷入冰冷刺骨的洪流之中。
僥幸逃過第一波衝擊的士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嚇破了膽。
他們哭喊著,掙紮著,想要抓住任何能夠漂浮的東西,但很快,就被後續的洪峰,無情地拍入水底。
整個大營,徹底亂了。
指揮係統,在洪水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將不知兵,兵不知將。
所有人都像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而另一邊,後方的糧草大營,衝天的火光已經將半個夜空都染成了血色。
猛火油的燃燒,伴隨著糧草被點燃後發出的“劈啪”爆響,形成了一曲無比慘烈的交響樂。
水與火,這對本不相容的元素,在周邦彥的精心布局下,竟形成了一場絕妙的、致命的合奏。
水淹前營,火燒後勤。
完顏宗翰,這位不可一世的女真名將,此刻正狼狽不堪地站在一處地勢稍高的小土坡上,睚眥欲裂地看著眼前這幅末日般的景象。
他的戰甲,早已被泥水浸透;他引以為傲的戰斧,不知遺落在了何處;他那張素來寫滿倨傲的臉上,此刻隻剩下震驚、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他想不明白。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
為什麼南岸的宋軍,會知道今夜有洪峰?
為什麼他們寧願毀掉自己辛辛苦苦築起的堤壩,也要與自己同歸於儘?
這根本不像是那些軟弱、惜命的南朝人能乾出來的事!
這太瘋狂了!
“元帥!元帥!快撤吧!”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衝到他身邊,聲音裡充滿了哭腔,“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洪水……洪水已經把我們的退路都給淹了!”
退路?
完顏宗翰猛地回頭,這才驚恐地發現,不知何時,那滔天的洪水,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他們這數萬殘兵,死死地困在了這片泥濘的澤國之中。
前無去路,後有火海。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周邦彥……”
完顏宗翰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