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石綱”!
“吳越之地,妙齡女子一百名,獻予大遼可汗,以固盟約……”
“能工巧匠三百名,送往遼國上京,助其打造攻城器械……”
“八歲以下、根骨上佳之孩童五百名,送入遼國‘狼窟’,培養為死士……”
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鮑六郎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他握著名冊的手,青筋暴起,劇烈地顫抖著。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裡,燃燒著兩團足以焚儘一切的熊熊怒火!
“這……這是真的?”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嘶啞變形。
“千真萬確。”周邦彥沉聲道,“這是我們從蔡攸手下,遼國諜梟‘血屠夫’拓跋翰那裡繳獲的。”
鮑六郎閉上了眼睛,兩行滾燙的淚水,從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滑落下來。
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在起義中死去的兄弟,想起了那些被官軍屠戮的無辜百姓。
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驅逐韃虜,恢複中華!
可到頭來,他們誓死要推翻的朝廷,卻在背地裡,乾著這種把自己的同胞當成豬狗,打包賣給仇敵的肮臟勾當!
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悲哀!
“蔡攸……我操你祖宗!”
鮑六郎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竹子上!
那碗口粗的竹子,竟被他一拳砸得從中折斷!
發泄過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眼中的悲憤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殺意。
他看著周邦彥和李師師,第一次,用一種平等的、甚至是帶著一絲敬意的語氣,說道:
“你們想做什麼,說吧。”
“隻要能弄死蔡攸這個狗雜種,我鮑六郎這條命,就是你們的!”
周邦彥看著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他沉聲問道:“鮑兄,我們想知道,蔡攸在應天府,最大的命脈,是什麼?”
鮑六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的命脈,有很多。但最大的那一根,就在城外的漕運碼頭。”
他看著周邦彥,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他正在那裡,集結整個江南的漕船,準備將搜刮來的十萬石軍糧,運往北方,交給他的遼國主子。”
“而且,他還給我送來了一封信。”
鮑六郎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周邦彥。
信上的內容,簡單而又血腥。
“秋分之前,十萬石軍糧務必備齊。若有差池,屠應天府滿城,以儆效尤!”
落款,是蔡攸的親筆簽名,和遼國狼頭的火漆印。
那封信,薄薄一張紙,卻重若千鈞。
信上每一個字,都像是用應天府百萬百姓的鮮血寫成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秋分之前……屠滿城……”
李師師看著那封信,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渾身冰冷。
秋分,就在十日之後。
時間,已經緊迫到了極致。
“這個畜生!”周邦彥的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殺意,他將那封信紙,死死地攥在手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終於明白,拓跋翰口中那個“比整個江南都貴重”的貨物,是什麼了。
是軍糧。
是足以支撐遼國發動一場滅國之戰的,十萬石軍糧!
蔡攸,這個隱藏在幕後的國賊,他的野心,遠比朱勔、高俅之流,要大得多!
他不是在賣國,他是在用整個大宋的血肉,去喂飽北方的惡狼,然後換取自己成為這片土地新主人的資格!
“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會留在這裡了吧?”鮑六郎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我不是在躲,我是在等。”
“等一個機會,和他同歸於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