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土地廟裡,篝火劈啪作響,將眾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師師依舊靜靜地坐著,手中緊緊地握著那支斷裂的金步搖。
那冰冷的觸感和上麵尚未乾涸的血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京城正在發生著何等可怕的劇變。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混亂。
母親慘死的畫麵,與皇後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交替出現。
曆史,仿佛正在以一種驚人相似的方式,重演。
“邦彥,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聲音沙啞地問道,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這個問題,問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鮑六郎和他的護田隊兄弟們,一個個都麵色凝重,束手無策。
他們是地頭蛇,在江南這片土地上,他們可以和蔡攸鬥得你死我活。
但京城,那個權力的漩渦中心,對他們而言,太過遙遠,也太過陌生。
鞭長莫及。
就在這時,又一名負責聯絡的漕幫弟子從外麵衝了進來,神色比之前的信使還要驚惶。
“周公子!師師姑娘!京城八百裡加急,剛剛傳來的消息!”
他從懷裡掏出一份用蠟丸封好的密信,遞給了周邦彥。
這是他們留在京城的暗樁,通過漕運水路拚死送出來的最新情報。
周邦彥捏碎蠟丸,展開那張薄薄的信紙。
信上的字不多,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徽宗病重,禁苑封鎖,楊戩秘不發喪。”
“蔡攸於江南,自稱監國,傳檄天下,言帝已不能理政。”
“京城戒嚴,高俅黨羽與蔡京餘孽,蠢蠢欲動。”
果然!周邦彥的預感全部應驗了!
徽宗趙佶,突然“病重”了。
這“病”,是真病,還是被人“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大太監楊戩,這個一直隱藏在幕後的老狐狸,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封鎖了皇宮,控製了皇帝,實際上已經發動了一場不流血的宮廷政變。
而遠在江南的蔡攸,則像是早已收到了消息一般,立刻打出了“監國”的旗號,企圖名正言順地接管整個大宋的權力!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南北聯動,內外夾攻的,篡國陰謀!
周邦彥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將信遞給了李師師。
李師師看完,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更是血色儘褪。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蔡攸在損失了十萬石軍糧之後,非但沒有暴跳如雷,反而銷聲匿跡。
原來,他根本不在乎那批糧食,那隻是他用來迷惑所有人的一個煙霧彈。
他的真正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那把九五之尊的龍椅!
“我們……我們被耍了……”鮑六郎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挫敗和不甘。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周邦彥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