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下的穀地,已然變成了一座人間煉獄。
火焰、濃煙、哭喊聲、和兵器入肉的悶響,交織成了一曲死亡的交響。
遼國的“冰甲營”,這支曾經讓大宋邊軍聞風喪膽的精銳,此刻卻像一群無頭蒼蠅,在周邦彥和李師師精心設計的“茶香迷魂陣”中,徹底崩潰。
他們從凶殘的餓狼,變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鮑六郎和他手下的護田隊,如同複仇的鬼神,在戰場上儘情地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上千名“冰甲營”士兵,除了少數跪地投降的,其餘儘數被殲。
山穀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空氣中那股焦糊的茶香,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勝利的味道。
護田隊的漢子們一個個都殺紅了眼,卻也疲憊到了極點。
他們靠在山石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是劫後餘生的茫然。
鮑六郎提著一把滴血的刀,走到了周邦彥的麵前,他身上也濺滿了敵人的鮮血,像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
“少帥,我們勝了。”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疲憊。
“嗯。”周邦彥點了點頭,“收拾戰場,收攏降兵,把傷員都安頓好。”
他的語氣平靜得仿佛剛剛結束的不是一場慘烈的廝殺,而是一場尋常的演練。
鮑六郎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早已被仇恨和責任,磨礪成了一塊不會痛的頑石。
是夜。
周邦彥獨自一人,站在棲霞山巔。
江風獵獵作響,吹動著他單薄的衣衫。
他的目光遙望著北方的天際,那裡是汴京的方向。
他不知道,李師師現在到哪裡了。
他不知道,她是否順利,是否安全。
他更不知道,此生,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他從手腕上解下了那根由李師師的青絲編織成的弓弦,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那上麵,仿佛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和她發間的淡淡清香。
這是她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也是支撐他在這無邊黑暗中繼續走下去的唯一的光。
良久,他將弓弦重新小心翼翼地纏回了手腕。
然後,他轉過身,看向山下那片燈火零星的江南大地,眼中隻剩下了無儘的決絕與冰冷。
他知道,從李師師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須變成一個沒有軟肋的真正的孤狼。
……
三天後,一艘不起眼的漕船,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抵達了汴京城外的碼頭。
一道纖細的身影從船上一躍而下,正是曆經了千辛萬苦終於趕回來的李師師。
她抬頭望著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獸般的雄城,那雙美麗的眸子裡閃爍著冰冷的、複仇的火焰。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