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物理學博士開辟的地洞旁,劉易斯盯著黑漆漆的地洞,開窗派的鼠人們圍著她,陸續有鼠人從地洞中返回。
開窗派的總共十五隻鼠人,已經返回了十一隻,剩下四隻鼠人正是負責地洞最深處挖掘工作的成員,劉易斯已經等待了快十分鐘了,按理說它們該回來了。
“這麼久了,還沒回來,到底怎麼回事?”劉易斯問剛剛返回的一隻鼠人。
作答的鼠人頭頂沾滿土,它摩挲著毛茸茸的小手,低聲下氣地說:“老大,我們隻負責搬運土,不清楚。”
其餘幾名鼠人的回答也大同小異,劉易斯無奈地皺起眉頭,思索片刻後,她說:“不是說挖通了嗎?為什麼不迅速返回?難道他們不小心摔落到凡世了?”
幾隻鼠人突然躁動起來,但都不敢說話,劉易斯覺得它們有事瞞著自己,狐疑地看著它們。
三名腦袋上沾著土的鼠人刻意避開了劉易斯的視線,它們的反應加深了劉易斯的懷疑,於是她盯著三名鼠人看,逼問道:“你們肯定有什麼瞞著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易斯抬手指向腦袋上有土的鼠人,其中兩名鼠人裝作沒看見,但第三名鼠人崩潰了,它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眼淚在毛茸茸的臉上流淌。
“怎麼回事?你哭什麼!?”劉易斯急了。
崩潰的鼠人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剩下兩名頭上有土的鼠人眼見瞞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說出了實情。
“老大,事情是這樣的,我們聽到洞底的兄弟說‘挖通了’,然後我們就過去看……”
“對,我們過去看!”
然後,兩名鼠人又沉默了。
“你們看到什麼了?說啊!”劉易斯急得給了兩名鼠人一人一拳。
鼠人們吃痛,忙不迭地說道:“我們看到亮光!很亮很亮的光!”
“對!非常非常亮!比我們見過的最亮的光還亮!”
“然後我們就湊過去看!”
“對!然後,隔著支架,我們聽到了深處的同伴大叫。”
“它們叫……”
“對!它們叫……”
“它們叫了什麼?”劉易斯追問。
“它們……它們叫救命。”鼠人低下了頭。
劉易斯怒了,“既然它們喊救命,你們為什麼不趕緊告訴我!?這都十分鐘了!!”
兩名鼠人連連擺手。
“不!老大,這還不是全部!”
“對!它們起初確實是在喊救命!但是……”
“但是什麼!彆拐彎抹角!”劉易斯大喊。
“它們……它們……”
一名鼠人嚇得說不出話了,另一名鼠人掙紮著說道:“它們說,‘不要過來’。”
“對!它們說:‘不要過來’。”
“然後我們就逃出來了!我們也害怕呀!”
劉易斯捂著腦門,教訓道:“蠢啊你們!它們又未必是在對你們喊!也許它們遭遇危險了!”
“不!老大,我敢保證,它們就是就是在對我們喊!”
“對!它!它就是從光裡麵跑出來的!”
說到這裡,兩名戰戰兢兢的鼠人指向了坐在地上大哭的鼠人。
劉易斯看向崩潰大哭的鼠人,扶它起來,輕聲問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鼠人慢慢止住哭泣,抽噎著說:“它們……它說,不要救它。”
“誰?誰說的什麼?”
“那四個人!它們說,不要救它!”鼠人歇斯底裡地大喊。
“是它們還是它?你說清楚!”
哭泣的鼠人一邊發抖,一邊抱頭蹲在了地上。
“都是,都是……”
劉易斯意識到,哭泣的鼠人精神並不穩定,她也清楚,洞底一定發生了嚴重的事故,想要查明情況,必須親自進去查看。
於是,劉易斯掐了一發曳光彈,朝洞內發射,借著曳光彈的光亮,她低下頭鑽進了洞口。
方才還在哭泣的鼠人突然站了起來,發瘋一般拉扯著劉易斯的衣服,不讓她深入。
滿臉是淚的鼠人大叫道:“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劉易斯轉身回來,一拳把崩潰的鼠人打昏了過去。
劉易斯指向目瞪口呆的鼠人們,吩咐道:“你們照顧好它,我下去看看。”
說罷,劉易斯又射出一發曳光彈,鑽進了地洞,快步向下行進。
洞裡的地麵非常陡,劉易斯用手撐住上方,穩步向下,隨著她深入地洞,有越來越強烈的亮光從地洞底部冒出,但並不是她的曳光彈。
曳光彈沒有這麼溫暖。
“為什麼這麼暖和?”劉易斯還沒有猜到事情的真相,她探頭朝地洞深處看,除了光明,什麼也看不到。
無奈,劉易斯隻能繼續向下,她經過了一些木製的支架,這些木框大概是鼠人們在挖掘過程中擺放的,為的是避免隧道在挖掘過程在坍塌。
光已經非常刺眼了,劉易斯幾乎看不清洞底究竟有什麼,她穿過支架,發現自己已經抵達了洞底。
地洞底部,一層薄薄的土擋住了強光,然光實在是太亮,以至於穿過土層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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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斯小心翼翼地用腳尖點了點發光的土層,她的腳尖在土壤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突然,土層下方伸出了一隻毛茸茸的手。
劉易斯嚇了一跳,她頭腦空白,忘記了詭異的光亮,以為是鼠人被塌方的土埋住了,慌忙問道:“你還好嗎?我拽你出來。”
說著,劉易斯抓住了鼠人的手,用力拉拽,手卻停留在原地,紋絲不動。
土層下方,四名鼠人尖銳高亢的聲音傳來。
“不要救我。”
劉易斯心頭一驚,她鬆開手,看著穿破土層的鼠人手臂胡亂摸索著,於心不忍,還是伸手抓住了鼠人的手臂,再度用力拉拽。
“不要救我!”四名鼠人整齊的聲音變得急躁。
“堅持住!我馬上拉你出來!”
劉易斯用炁推開土層,全力拉扯。
這一次,劉易斯拽出了鼠人的手臂。
但也僅僅是一條手臂:一條斷裂的手臂。
鼠人的斷臂儘頭,另一隻毛茸茸的手抓著斷臂的關節。
鼠人們機械地重複道:
“不要救我。”
看著斷臂,劉易斯有些驚愕,她突然想起“傻子米歇爾”的故事,感到毛骨悚然,莫非鼠人們挖通了地獄之窗,困在了窗戶之中?
“為什麼不要我救你?”劉易斯問,“不要放棄希望!”
四名鼠人的聲音隻是重複:“不要救我。”
劉易斯無奈地歎了口氣,抓住斷臂,繼續拉拽。
這一次,土層再也撐不住劉易斯的拉拽了,土層下方的東西被她拽了出來,可惜,地洞儘頭的土層並不穩固,很快發生了塌方,落下的土壤埋住了那東西。
劉易斯腳下一滑,落在了塌方上。
塌方不但掩埋了劉易斯拽出的東西,還掩埋了發光的土層,地洞頓時陷入黑暗,劉易斯趕忙發出曳光彈。
在無光地獄之內,無論是手電筒的光,還是法術曳光彈發出的火光,亦或是人眼中閃爍的靈魂之光,都隻不算真正的光:這些光的光源一旦進入無光地獄,就會失去熱量,失去溫暖,失去意義。
但有一種光是例外——太陽光。
劉易斯發出曳光彈後,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洞頓時亮如白晝,她感覺到強烈的刺痛從麵部傳來。
這不可能啊,畢竟,殘麵的信徒感受不到疼痛,除非……
“這不是我的曳光彈!這是……”
在大腦意識到危險之前,劉易斯強烈的求生本能就讓她用全身的炁護住了自己的臉,她舉起手臂護住雙眼,沒有立刻瞎掉,但暫時失去了視力。
萬幸,劉易斯戴著口罩、灰頭土臉,她隻是被短暫地照了半秒,而且沒有被那溫暖的光直射:她身上沾滿的塵土救了她。
“……那是太陽光!!”
劉易斯感到恐懼。
臉上傳來的痛覺讓劉易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上一次收獲這種情感還是在列寧格勒,那時,她還感覺得到疼痛。
恐懼,恐懼,人類最古老的情感。
恐懼,恐懼,人類最強烈的情感。
劉易斯歇斯底裡地朝地洞上方逃去,她幾乎失禁,但眼淚蜷縮在淚腺裡,汗水在毛孔裡瑟瑟發抖,她身上的液體凝固了半秒,因此沒尿出來。
她手腳並用地在滑坡上原地踏步,腳下的泥土像流沙一樣朝洞底滑落,一個合唱般的聲音從土層下方傳來:
“救我。”
“不要救我。”
“快救我。”
“太遲了,它在歌唱。”
在奔命的劉易斯身後,一個人形的土堆拱了起來,它身上的土壤化成沙子,狂熱的光從它身軀下方冒出。
地洞好像一個漏水的潛水艇,暴烈的光從缺口中噴出,在地洞內肆意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