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鼠應聲而死。
聖鼠倒在了地板上,胯下流出鮮血,血泊漸漸擴散。
骷髏掐滅了煙,將抽剩下的半截煙塞進上衣口袋,朝聖鼠走了過來。
一般而言,到這裡戰鬥就該結束了。
問題在於,聖鼠不是一般人:聖鼠是聖三之一,聖三一。
血泊之中,聖鼠麵朝地板,裸露的後背上,絨毛早已被火焰燒光,露出了皮膚。
身穿保潔製服的骷髏慢步走到了聖鼠身旁,卻看到聖鼠後背的皮膚上顯露出一行白色的地獄銘文:
“效呻吟國三十甲子,得起死人肉白骨術,言必稱信密不外傳”。
白色地獄銘文爍爍放光,似乎有炁在其中流動,這炁並不是聖鼠的炁,而是契約的炁、起死人肉白骨之秘的炁。
骷髏看著聖鼠的後背,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方才掐滅的煙,將煙頭塞進黑洞洞的眼窩,引燃煙絲,重新抽起煙來。
看著從血泊中緩緩爬起身來的聖鼠,黃泉司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幽怨地嘟囔道:
“搞什麼名堂?拿往生咒殺聖三一?害我白跑一趟。”
往生咒乃是大乘咒術,也是絕殺之咒,釋放這種等級的咒語往往會耗儘施術者的全部炁,不到決勝負分生死的關鍵時刻是絕對不會用的,因此,很少有人會用這種大殺招去殺聖三一。
畢竟,殺死一名聖三一毫無意義,就連黃泉司也沒想到有人會用往生咒轟殺一名聖三一。
黃泉司叼著煙,罵罵咧咧地推開死門,走了。
黃泉司走後,聖鼠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扶著牆站了一會兒,緩緩轉過身,毛茸茸的臉上毫無表情,雙眼虹膜擴散,毫無生氣。
毫無疑問,他死了,確實是死了。
聖鼠已經死了,但呻吟公國起死人肉白骨的偉力讓他以死人的身份重新行走於世。
看著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世界,聖鼠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體,僅剩的一顆睾丸耷拉在他胯下,陰囊流著血,卻不再疼痛,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不像自己的東西,一種陌生的感覺充斥著通體,就好像渾身被塞滿了棉花。
“果然……什麼都沒剩下,無論是炁,還是欲望……又或許這兩件事物本就是同一個東西?”
聖鼠呢喃自語,他用空洞的雙眼看向寢室,寢室裡發出暗紅色光芒,那個倒吊男多半還待在那裡。
那個殺掉他的男人。
看著寢室黑洞洞的入口,聽著凶手發出的腳步聲,聖鼠體內剩下的欲望開始躁動。
聖鼠本以為自己死後會無欲無求,但他錯了。
直到此刻,聖鼠才真正理解了神司,他總算明白神司為什麼嗜殺了。
此時此刻,聖鼠業已冰冷的神識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複仇,殺掉那個殺掉我的男人。
複仇欲,殺戮欲,要叫他人和自己一樣死去的欲望,某種程度上,這種欲望被稱作“嫉妒”。
聖鼠彆無所求了,他現在隻想讓那倒吊男血債血償,但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死後已經喪失了炁,再也無法使出“烈焰焚城”那樣的招式了。
想要複仇,必須另辟蹊徑!
於是,聖鼠躡手躡腳地走向一處秘密房間,千百年來,這房間都不曾開啟過,但今日用到了——這間房間就是聖鼠的靈藥儲藏室。
聖鼠用密語開啟了靈藥儲藏室的大門,塵封的門板緩緩降下,灰塵四散,但聖鼠已經死了,死人是不用呼吸的,因此他徑直走了進去。
看著黑暗之中閃爍熒光的靈藥藥罐和各種試劑試管,聖鼠居然感到一絲後悔。
“要是早一點來這裡,興許我就不用死了。”聖鼠如此想道。
望著各式各樣的靈藥,聖鼠沒有猶豫,他走到房間中央。
房間中央是一方石台,石台上放著一盞台燈,台燈約莫半米高,燈罩是玻璃的,透明燈罩下方,一顆淡紫色的燈泡散發出紫羅蘭顏色的光。
聖鼠一拳打碎了玻璃燈罩,玻璃碎片刺破了他的拳頭,但他毫不在意。
“是的,這就是讓那廝駕鶴西去的藥了,這就算了。”
死亡帶來的巨大刺激讓聖鼠很難維持理智,他緩緩擰下淡紫色燈泡,拔下燈泡的金屬尾巴,將燈泡裡的紫色藥液倒進了嘴裡。
藥劑無比酸澀,燒灼著聖鼠的舌頭,燒穿了他的食道,流進胃袋,導致胃穿孔,然後流進小腸,這樣一來,倒是方便吸收。
但聖鼠不在乎,他既沒有痛覺,也沒有味覺。
“妙啊,妙。”
這藥,不是天火教的靈藥,也不是聖三一的靈藥,而是聖鼠年輕時從傀儡司那裡偷來的靈藥。
傀儡司是琥珀教的第一大祭司,這藥是他的至高傑作,當年,身為拜火教門徒的聖鼠偷了這藥,自認為傀儡司肯定不會放過自己,於是拜入了聖三一,想著就算傀儡司殺了自己也無濟於事。
但幾百年過去了,傀儡司並沒有找上門,聖鼠本以為傀儡司是忘記了這件事,殊不知當年煉這藥的傀儡司雖然布設了一個局,眼下卻已經死了,因此沒有展開報複。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但聖鼠卻一直記得這藥,當年,傀儡司可是用這藥幫魏帝殺了爾朱榮,此藥,威力無窮!
此藥名為“束手之提”,乃是傀儡司的至高傑作,隻是這藥酸性太強,活人是不能喝的,喝了必死無疑。
任何人或動物隻要喝了這藥,就會成為一具活生生的傀儡,“傀儡”可以選定一人和自己綁定,如果砍下傀儡的手足,被綁定的人也會斷手斷腳,而且無法可破!
傳說,北魏的帝就是用這個藥殺了拜火教的爾朱榮,眾說紛紜、無法可依的石頭王也是用這個藥自斷手足殺了仇人。
眼下,聖鼠喝了“束手之提”,瞳孔也隨之變成了淡紫色,他轉身朝著門外走去,但還沒出門,心思縝密的聖鼠卻停下了腳步。
“不行,還是不放心。”
那倒吊人神通廣大,雖然“束手之提”無法可解,聖鼠還是心有疑慮,於是從門口左側的石台上隨手抓起另一瓶橘黃色的烈性靈藥。
聖鼠當年偷藥時不知道哪一瓶才是“束手之提”,因此把傀儡司的靈藥一股腦全都順走了,這瓶橘黃色的靈藥也是其中之一;當年偷藥時,聖鼠沒有搞清楚這些藥的藥性,但一千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摸清了這些藥的效力。
這瓶橘黃色靈藥名為“獸首”,也是傀儡司的藥,但這個藥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攻擊敵人的:隻要把這瓶藥灑在敵人身上,就能召喚出敵人見過的最危險的邪祟。
被召喚出的邪祟不受控製,但聖鼠並不在乎,畢竟他已經死了,除了挫骨揚灰,他什麼也不害怕。
就這樣,聖鼠拎著“獸首”靈藥,沿著走廊走向寢室。
另一邊,六指男人抓著長矛,從寢室中緩緩走出,他已經恢複了正立的姿態,吊在脖子上的腸子也消失了,隻是臉上的六指斷手仍沒有消失。
六指男人看著聖鼠朝自己緩緩走來,停下了腳步,舉起長矛,衝聖鼠喝問道:
“爾是何人?”
聽到這個問題,聖鼠沒有任何情感波瀾,他沒有回答問題,隻是淡淡說道:
“你殺了我,卻問我是誰?天下豈有這樣的道理?”
六指男人垂下長矛,困惑地用矛尖戳了戳地板,發出“亢亢”的聲響。
“我殺了你?我夏侯嬰幾時殺過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六指男人並沒有撒謊:方才,孫必振的法相和夏侯嬰爭奪身軀的支配權,情急之中,斷手法相不得不用往生咒無差彆地攻擊方碑內的生靈。
問題就在此處:夏侯嬰乃是一隻六指斷手,介乎法相和生靈之間,因此抗住了往生咒的絞殺,而聖鼠卻沒能幸免。
釋放往生咒的是孫必振,不是夏侯嬰,夏侯嬰因此以為聖鼠在汙人清白。
孫必振已經被夏侯嬰的六指斷手奪舍,但聖鼠並不知道這點,他冷笑三聲,朝夏侯嬰抬手一指,自我介紹道:
“我不想和你廢話,但我和你不同,我要殺你,就要讓你知道我是誰!
我乃北魏湮滅司之次子,天火教門徒,聖三一的聖三之一,聖鼠!宵小,速來領死!”
麵對聖鼠的威脅,夏侯嬰隻是舉起長矛,笑道:
“甚麼聖三一,我在世時無有聽說的過!”
這話也是真話,但聖鼠不信,他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
“罷了,我和你說什麼呢?我就用傀儡司的藥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