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斯洛廷的螺絲刀撕開地獄之腹,光,照了進來。
米歇爾沐浴在光中,眼裡是群星之顏色、科學之顏色。
即使是羌廷司,也不敢在地獄內貿然接觸光,它猛地後退幾步,退到了光照不到的地方。
“都是瘋子……”羌廷司看向噴湧的、侵略性的光,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即使是防爆服也無法阻止外溢的光,光開始重塑米歇爾,但科學也在發作:光從外而內,科學自內而外。
米歇爾身下,地獄的創口正在愈合,光的湧流漸漸小了,其間流轉出光的讚歌:
“
擁有偉大魂靈的科學家
光歡迎你!
當你跟我們一起的時候,就算連陌生人都知道
你智慧既廣且高的覺悟
不單在死亡的門扉前
我們最終見到你展示出的高尚之心
”
歌聲漸弱,米歇爾的身形漸漸清晰。
羌廷司不想給米歇爾機會,它用全速朝李世界衝去,想趁米歇爾異變時結束這一切。
隻要接觸到劉易斯,它就能登神了,即便是光也奈何不了它了。
羌廷司帶著熱切的渴望來到了李世界身前,不顧李世界身上迸發出的強熱,用徐徐融化的手臂在李世界的道袍裡摸索。
這時,一隻手掐住了羌廷司的脖子,將它拽向後方,摔在了地上。
羌廷司惱火至極地爬起身來,看向重塑完成的米歇爾。
此刻,米歇爾身上的防爆服正在向外流淌水銀,他的左手仍是斯洛廷的螺絲刀,右手則變成了一條枯紅色的觸須,觸須末端是一排畸形的牙齒。
由於科學的庇佑,米歇爾的頭顱仍維持維持著人形,他的眼睛消失了,就好像眼皮愈合在了一起,鼻子和耳朵也消失不見,整張臉都變成了某種孔竅,流溢著科學的顏色,在他麵頰兩側長著兩張豎著的嘴唇,其中是白而整潔的牙齒,一張嘴維持著米歇爾的聲音,另一張嘴則是科學的聲音。
米歇爾說:vivaasenciza.科學萬歲)
科學則說:人類萬歲。
羌廷司說:“你該死了,傻子,我受夠這些了。”
幾乎是一瞬間,羌廷司和米歇爾戰在了一處,雖然被光和科學同時眷顧,米歇爾的實力仍遠不及羌廷司,在短暫的交鋒後,他被甩飛到了一旁。
羌廷司伸出兩根食指,坑坑窪窪的指尖凝結出兩張哀嚎的人臉。
“僅此而已就不要拖延時間了。”他如此評價。
說完,羌廷司的指尖劇烈地抖動,兩根食指的第一指節消失了,米歇爾的身軀抖動兩下,被殺光咒命中,失去了行動能力。
羌廷司的食指緩緩愈合,它沒有理會米歇爾,徑直走回了李世界麵前,在道袍的袖子裡尋找魔術口袋。
李世界的袖子裡有上千個口袋,如果盲目地找下去,恐怕得花上一番功夫。
羌廷司用觀炁的法術同時觀察上千個魔術口袋,但死人是沒有炁的,它無法判斷劉易斯在哪個口袋裡。
羌廷司看向李世界,李世界的眼神裡寫滿鄙夷,看來它無法指望李世界開口了。
“浪費時間。”
羌廷司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戳瞎了李世界的雙眼,隨後將染血的手依次伸進每一個口袋,在其中翻找裝著劉易斯的棺材:劉易斯誕生於羌廷司,羌廷司因此知道劉易斯就在李世界身上,隻是不知道具體位置。
但,或許是事發偶然,僅僅是翻找了一個口袋,羌廷司就摸到了類似棺材的東西,它內心的喜悅讓它止不住顫抖。
“果然,運氣站在天命之側……”
呢喃著,羌廷司抓住棺材的一角,將這通往登神之路的棺槨拽出口袋,擺在了麵前。
平平無奇的長方形柳木棺材,有蜂蜜從中滲出,棺材板被銀質的釘子釘住。
羌廷司用炁扯掉了全部的釘子,棺材板轟然倒地。
隨著一聲脆響,棺材內幾乎發酵的蜂蜜緩慢地流了出來。
懷著它此生最難以名狀的心情,羌廷司看向棺材內。
出乎它意料的是,棺材內並沒有劉易斯的屍體,而是一扇長方形的、純白的門扉。
門扉之上是一行黑色的、浮空而重影的黑色地獄銘文,銘文曰:
“凡洞開門扉者,必從門扉中得到啟示。”
眼前的門扉讓羌廷司遲疑了五點二五秒,雖然對凡世和地獄有著清晰的認知,也對曆史頗為了解,但羌廷司畢竟沒有成神的經驗,它不知道登神是什麼樣子,因此,當它看到麵前的白色門扉時,便認為這扇門扉乃是登神之門。
“是了!這就是登神的門扉!我已神格大成!”
羌廷司朝門扉高舉雙臂,大喝道:
“我!神!也!”
如果這是一部劇本拙劣的電視劇,羌廷司此刻或許會發出反派標誌性的笑聲,但這不是電視劇。
事實上,當羌廷司站在純白門扉前的時刻,它內心的情緒是極度複雜的,它根本笑不出來,甚至感到一陣短暫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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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口中呐喊著“我神也”,羌廷司卻一度產生了懷疑:真的嗎?我果真成神了嗎?一切犧牲來到終點了嗎?
成神的過程既沒有寫在教科書上,也沒有記錄在曆史當中,羌廷司會懷疑、會動搖也在情理之中,它是個傑出的陰謀家,不會被狂喜衝昏頭腦。
但無論如何,不真正進入門扉就無法分辨真假。
於是,羌廷司邁步進入了門內。
門後是斯大林格勒的雪地,天地上下一白,羌廷司筆直地前進,在純白雪地之上留下一行紅色的腳印。
羌廷司聞到了俄羅斯冬季的氣味,它開始懷疑這裡不是成神後該去的地方,而是凡世。
有所動搖的羌廷司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那扇門扉仍敞開著,通往黯淡無光的呻吟公國。
羌廷司回過頭,看向前路,純白一片的雪地在它的注視中分成了兩片,兩片都是同樣的白,路也是同樣的白,但羌廷司確實看到了路,看到了一條y字分岔路,也看到了分岔路口的文字。
懷著某種奢侈的心情,羌廷司慢步走到了分岔路口,抬頭看向一行若有若無的地獄銘文。
天是純白,地獄銘文也是純白,但羌廷司確實看見了,不但看見了,它還把這句話念了出來:
“敬一切的一切的犧牲:沒有犧牲大到不可接受。”
望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羌廷司如是說道:
“那可是一百一十萬人,難道這犧牲還不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