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鏡的副廠長拍桌怒吼的瞬間，包廂裡的空氣像被凍住了。
王主任臉色狂變，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神情瞬間被怒火取代，他猛地轉頭瞪向副廠長，聲音又急又沉：
“給我閉嘴！你在這裡撒什麼野？？”
“你要是不想乾，現在滾出去寫辭職報告，今天帶了公章，大不了現場辦公！！”
王主任這話明顯是給他遞了一個台階，看似嚴厲實則維護，讓他出去冷靜冷靜，有什麼事私下在說，結果這家夥明顯是上頭了，愣了兩秒後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麵，直接頂嘴反駁：
“王主任！我這也是為了廠子好，他一個毛頭小子懂什麼，這樣下去……”
“啪！”
王主任猛地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碗筷都跟著晃了晃，明顯是真動怒了，
“程陽是來投資的，不是來受你氣的！你以為廠子現在是什麼情況？再這麼鬨下去，沒人投資，你這個副廠長也彆當了，跟著工人一起下崗失業去！”
看到對方還想說什麼，王主任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指著門口：“滾出去！現在就滾！！”
副廠長狠狠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沒敢再跟王主任對著乾，隻能陰沉著臉，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摔門而出。
包廂裡的氣氛終於重新安靜下來，隻是剩下的幾人臉上都帶著幾分尷尬，沒人再敢隨便插話。
王主任沒再看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程陽，語氣緩和甚至帶著點歉意的朝程陽笑了笑：
“讓你見笑了，這老陳就是脾氣急，就是太看重廠子了。”
“是嗎？我倒是不這麼認為。”
程陽放下茶杯，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戲謔：“看重廠子啊是好事，但看重不該是藏著問題、怕人查賬的理由。我剛才提第三方評估和財務監管時，這位陳副廠長可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要說心裡沒鬼，我是不相信的。”
此話一出，包廂裡的空氣又靜了幾分，剩下幾人都下意識低下頭，沒人敢接話——誰都知道老陳在廠裡的那點“小動作”，隻是沒人願意捅破而已。
王主任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才緩緩開口：“程陽，都是家鄉人，有些事沒必要說得太透。老陳在廠裡待了快二十年，多少有點感情用事，你彆往心裡去。”
“沒事沒事，我這人......出了名的小......大方，怎麼會放心裡呢？但話又說回來了”
程陽目光灼灼，“我投錢是想讓口罩廠活過來，讓工人有飯吃，為家鄉的發展儘一份綿薄之力，不是來填彆人貪腐的窟窿。要是廠裡真有賬目不清、中飽私囊的事，我可能需要慎重考慮了，畢竟換做您、不也得考慮考慮投資風險麼不是？”
他沒把話說滿，卻把“老陳存在貪腐”和“投資風險”直接掛鉤，既點出了自己的顧慮，又給王主任留了台階，一句話，他不滾蛋我不好投資啊！
畢竟王主任隻要還在乎“保廠子、穩就業、促招商”的任務，就得掂量掂量程陽話裡的含義。
而作為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子，王主任怎麼會不知程陽的意思，沉默了幾秒，手指在桌下輕輕敲著，顯然在快速權衡利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語氣比之前認真了不少：“這你放心，關於廠裡的賬目，我會打報告請審計局的人先內部核查一遍。要是真有問題，不管是誰，該處理的我馬上通報紀委處理，絕不姑息！！”
王主任這話說的大義凜然，但明顯有自己的算盤，他還有三四年就要退了，臨退之前能不能解決副處，再上一個台階，全看這兩年的招商任務完成的如何。
但老陳這事要是真捅出來，賬目不清、中飽私囊的黑料傳出去，不僅投資黃了，他這個招商辦主任也得擔“監管不力”的責任，彆說副處，能不能安穩退休都成問題。
兩相對比，老陳這點“情分”，在自己的仕途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話此刻算是具現了！
其他人也是心中一凜，偷偷瞥了眼程陽，見這年輕人依舊端著茶杯，神色平靜得像沒事人一樣，心裡不由得暗歎：難怪能拿亞運獎牌、打世界賽，這心思和城府，比同齡人老練太多了。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程陽語氣緩和下來，端起茶杯對著王主任舉了舉，
“那咱們就按之前說的來，你們審計結束我讓律師聯係第三方評估機構，儘快進場；評估期間，麻煩王主任多費心，幫著協調廠裡的人配合——尤其是賬目和設備清單，得跟評估機構對接清楚。”
“沒問題！”王主任立刻點頭，像是卸下了一塊心病，拍著胸脯說道：“我明天就跟廠裡打招呼，誰要是不配合，直接找我！”
接下來的氣氛明顯輕鬆了不少，王主任主動說起口罩廠的設備情況：“廠裡那幾台德國進口的生產線，其實沒壞透，就是年久失修，換幾個零件就能用；工人也都是老手，隻要有訂單，產能很快就能提上來。”
程陽認真聽著，偶爾問一兩句關於原材料采購渠道、現有客戶的情況，心裡默默記下。
大概又聊了大概半小時，程陽看了眼時間，主動起身告辭：“王主任，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複盤比賽錄像，就先不打擾了。後續評估和對接的事，我讓律師跟您聯係，有問題咱們隨時溝通。”
“好！我送你下去！”王主任連忙起身，親自送程陽到酒店門口，反複叮囑司機，“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回個信息。”可以說是誠意滿滿。
等到下車，程陽並沒有回家，而是看發小阿傑家還是燈火通明，索性到他家串串門說起了這事。
結果，阿傑聽完程陽的話，眼睛瞪得滾圓，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你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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