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龍根的死寂被空間通道柔和的水波撕裂,眾人踏出那壓抑冰冷的領域,迎麵撲來的不再是凍土的寒氣與血腥,而是帶著些許濕意和草木清香的現實世界夜風。他們出現的地點似乎是在一處隱蔽的山坳,星光稀薄,但遠處城市的燈火隱約可見。
令眾人微微一怔的是,通道出口旁,佇立著兩個身影。
諾諾正無聊地用鞋尖蹭著一塊小石子,那標誌性的紅發在晚風中微微飄拂,見到凱撒出來,她眼神一亮,隨即又換上幾分嫌棄:“嘖,這麼慢?再不出來我以為你們要在裡麵安家了。”語氣是一貫的不客氣,但眼底的笑意騙不了人。她身旁,另一個身影安靜得像融入夜色的精靈——eva。少女形態的她穿著合體的休閒裝,材質帶著極細微的光澤,完美模擬著真實少女的肌理和溫度,絲毫看不出是機械造物。她麵無表情地站著,藍寶石般的眼瞳在掃過芬格爾時,極其細微地閃爍了一下光芒,仿佛在表達安心。
“喲,皇後娘娘和機娘總管親自接駕?”芬格爾立刻恢複了貧嘴本色,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兄弟們拚死拚活,您二位倒是出來春遊了?”
“切,”諾諾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要不是二老板帶我們出來透透氣,誰願意大半夜跑這荒山野嶺喝西北風?”她說話間目光掃過楚子航和凱撒身上的傷痕,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eva則極其清晰地、不帶任何電子合成音的冷淡語調說道:“老板說,該出來換換空氣,看看星星。”這理由從她嘴裡說出來,竟有種詭異的理所當然。
路鳴澤聞言,嘴角那抹慣常的嘲弄笑意加深了些,沒有解釋,隻是朝兩位女士揚了揚下巴:“行了,空氣也換了,準備出發。”他的目光掃過錦衣衛們。
訓練有素的錦衣衛已將承載著煉金棺槨和數個大號密封箱的車輛安排妥當。黑沉的特種運輸車在夜色中如同伏地的鋼鐵巨獸,內部裝備了最先進的穩定係統和多重力場抑製裝置,確保棺槨中那危險無比的“土特產”不會出任何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路鳴澤沒有走向他慣常出現或消失的神秘區域,而是輕車熟路地拉開一輛停在旁邊、外形低調卻線條流暢、內部空間異常寬敞的黑色邁巴赫轎車駕駛座車門。
“上車。”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
這下連凱撒都感到一絲意外了。他們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最愛躲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二老板,今天居然要親自充當司機?護送的還是他們這群剛剛屠過龍的精銳?他們有這麼大的麵子?
凱撒、楚子航、夏彌、芬格爾、諾諾、eva六人互相看了看,臉上都帶著幾分詫異和不解,但還是依言魚貫鑽進了寬大的後座。三對小情侶坐在一起,空間雖大,氣氛卻莫名有些緊繃,剛剛脫離生死戰場,疲憊、興奮、對棺槨中龍王的疑慮混雜在一起。
路鳴澤坐進駕駛座,調整了一下後視鏡,鏡中映出他帶著稚氣卻又深邃的臉,黃金瞳在昏暗的車內亮起溫和的金芒,仿佛看穿了後座的拘謹。他輕笑一聲,沒有解釋什麼,按下了車載音響的播放鍵。
瞬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前奏響起——不是眾人想象的貝多芬交響曲,也不是路鳴澤平日裡鐘愛的、那些華麗優雅卻又帶著悲愴的意大利歌劇詠歎調。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歡快、直白到甚至有點“土甜”的流行電子前奏。
接著,一個清亮的女聲唱了出來:
“潔白的婚紗~手捧著鮮花~美麗得像童話~”
歌聲在車廂內回蕩,把原本微妙的沉默徹底擊碎。後座的六個人,尤其是三對情侶,臉上那點剛拚湊起來的嚴肅或疲憊瞬間崩塌,隻剩下猝不及防的錯愕和一種頭皮發麻的尷尬。這是……《我們結婚吧》?!路鳴澤這品味突變也太大了吧?!
不等他們緩過神,路鳴澤嘴角勾起一個絕對稱不上“良善”的笑意,也沒見他動作,隻是輕輕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嘩!
仿佛魔法生效,後座空間微光閃動。
諾諾身上的外套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設計感十足、材質輕盈的蕾絲魚尾抹胸婚紗,將她玲瓏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儘致,白皙的脖頸和鎖骨在星屑般的裝飾下光彩奪目。她驚得差點跳起來:“搞什麼鬼?!”
夏彌那身方便戰鬥的衣物也變了,成了一件清新夢幻的蓬蓬裙公主風婚紗,層層疊疊的薄紗襯得她像個小仙子——如果忽略她此刻驚愕到微微張開,能塞進一個雞蛋的小嘴的話。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胸前平緩的曲線,小臉瞬間皺成一團。
eva,作為人造體,變化最為“標準”。她的衣物同樣變成了剪裁最經典、最合身的緞麵修身婚紗,將少女形態的優雅線條完美呈現。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了看芬格爾,眼神清澈依舊,似乎對這種“突變”毫無情緒波動。
而男孩子們這邊:
凱撒身上傷痕未愈的作戰服變成了量身定製的純白色戧駁領修身燕尾服,配黑色領結和裝飾手帕,瞬間將他挺拔的身姿和貴氣襯托得淋漓儘致。但他冰藍色的眼眸裡寫滿了“荒謬”二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楚子航那身沾著汙血的黑色作戰服也變成了挺括的黑色經典款西裝,白襯衫一絲不苟。他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裂縫,嘴角僵硬地抽動了一下,握著歸塵刀柄的手指收緊。
芬格爾的遭遇最誇張。他身上那件廉價背心和臟得不成樣子的褲子瞬間消失,換上的是一套……橘紅色的騷包亮片緊身西服?!裡麵配著花襯衫!活像要去夏威夷參加沙灘婚禮。他低頭看著自己一身“新郎限定狂野版”行頭,又看看旁邊穿著端莊婚紗的eva,再看看前排後視鏡裡路鳴澤看戲似的黃金瞳,嘴咧得比哭還難看:“老板!這……不合適吧?!”
車廂後座瞬間成了臨時的婚紗展覽現場。六個人穿著價值不菲、風格各異的婚紗和西裝,擠在豪華轎車的真皮座椅裡,一個個麵紅耳赤,表情精彩紛呈,尷尬的氣氛幾乎要凝固成實體。
路鳴澤透過後視鏡欣賞著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似乎格外滿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點捉弄得逞的促狹。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敲著,伴隨著音響裡女歌手熱情洋溢的歌聲:
“想起那年初夏~我為你牽掛~”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司儀那種抑揚頓挫的腔調:“喂,後麵新郎新娘們!都給我唱起來!跟著節奏走——‘潔白的婚紗,手捧著鮮花!’唱!誰不唱……哼哼,”他拖長了調子,帶著惡魔般的威脅,“以後就彆想結這個婚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這赤裸裸的威脅瞬間戳中了所有人的命門!不唱?路明澤真乾得出來攪黃婚禮這種事!
三對小情侶瞬間打了個寒顫。
諾諾狠狠剜了凱撒一眼:“愣著乾嘛?!唱啊!為了婚禮!”她認命般地閉上眼,艱難地擠出聲音:“潔白的婚紗…”
凱撒看著諾諾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隻得板著臉,用他念拉丁文詩歌般的腔調,極其嚴肅地跟唱:“手捧著鮮花…”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用比平時更低沉、更刻板的調子開了口:“美麗得像童話…”旁邊的夏彌臉已經紅透了,腦袋幾乎要埋進自己那蓬蓬裙的裙擺裡,聲音像蚊子哼哼:“想起那年初夏…”她唱完這半句,又飛快地嘟囔:“二老板你個魔鬼…”
芬格爾看著身邊穿著雪白婚紗、神態自若的eva,再看看身上的橘紅亮片,悲憤欲絕,扯著破鑼嗓子號了起來:“我為你牽掛~~~哎喲我滴心呐~~”
這合唱效果……堪稱災難。
跑調的跑調主要是芬格爾),念經的念經楚子航),哼哼的哼哼夏彌),強裝鎮定的有凱撒和諾諾),隻有eva唱得極其標準平穩,仿佛是在執行一條名為“演唱《我們結婚吧》”的指令,毫無波瀾。整體效果像是一群被綁架的人在唱誦贖命歌。
路鳴澤聽得眉頭大皺,毫不客氣地嘲笑:“嘖!嘖嘖嘖!聽聽!聽聽這都什麼玩意兒?你們這唱的是結婚嗎?這他媽是去民政局離婚都沒這麼喪氣!”他一臉嫌棄地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拉了六隻待宰的鴨子!”
他話音剛落,手腕輕輕一轉,動作瀟灑地在方向盤上操作了一下。車載屏幕亮起,顯示正在呼叫一個特殊號碼。幾秒鐘後,電話被接通,一個清冷、空靈、如同冰雪碰撞般悅耳的聲音通過車載擴音器清晰地傳了出來:“澤?”
是零!
路鳴澤臉上的捉弄瞬間收斂,眉眼彎起一個極其柔和的弧度,聲音也立刻變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輕柔和專注:“是我。想聽首歌嗎?正好在放。”他頓了頓,對著話筒輕聲說:“我們唱。”
音響裡的伴奏依舊在流淌。
路鳴澤拿起車內麥克風不知何時出現的),黃金瞳中流淌著溫柔的光,開口。那是一種介乎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清越嗓音,帶著穿透歲月的洞徹感,卻又純淨無比,每一個音符都精準地落在節拍上,沒有炫技,隻有直達心底的溫柔和真誠:
“潔白的婚紗~手捧著鮮花~”
奇跡般地,車載擴音器裡,零的聲音也跟了進來。她的聲音純淨得不染一絲塵埃,仿佛來自最遙遠清澈的冰川之下,帶著讓人沉靜的冷冽,卻又飽含柔情,與路鳴澤的歌聲完美契合:
“美麗得像童話~想起那年初夏~我為你牽掛~”
路鳴澤繼續:“我們都已長大~有了幸福的家~”
零應和:“心中的他她)~始終難忘掉~”
二人合唱:“這份情難放下~走過了冬和夏~”
兩人的歌聲交織在一起,路鳴澤的清越空靈與零的清冷純粹相輔相成,猶如天籟之音。
沒有誇張的技巧,沒有澎湃的情感爆發,隻有娓娓道來的深情與相伴的默契,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冰雪的清冽和陽光的暖意。
車廂內剛才的尷尬喧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被這隔空對唱驚呆了。
後座的三對小情侶更是震撼得無以複加。他們見過路鳴澤翻雲覆雨、冷酷算計的樣子,見過他優雅神秘的樣子,見過他戲耍惡趣味的樣子,卻從未聽過他如此真摯、如此溫柔地唱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零的聲音更是如同傳說中的塞壬之歌,直擊靈魂。
凱撒和楚子航眼中難掩驚豔,諾諾和夏彌聽得如癡如醉,芬格爾張大了嘴巴,連eva那雙毫無感情波動的藍眼睛都似乎閃了閃,仿佛在進行最高精度的音頻分析。
一曲終了,餘韻似乎還在車內盤旋。
路鳴澤放下麥克風,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側頭對著電話輕聲說:“等我回來。”那邊的零似乎也“嗯”了一聲,通話掛斷。
車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與剛才那動人歌聲的餘韻和之前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路鳴澤似乎欣賞夠了後座眾人那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聽到了什麼”的表情,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恢複了平常的淡然隨意:
“行了,婚紗秀場結束,正式通知。”
他透過後視鏡掃視著還沒完全從歌聲中回過神的六人:“你們幾個,回女媧家交完差事後,彆瞎琢磨去北歐摻和了。”
“北歐那邊,伯元和小白已經帶著老唐以及源家兄弟過去了。”他語氣平淡,像是在分配一項尋常工作,“就北歐的那點破事,夠他們五個玩一陣了。用不著你們。”
眾人鬆了口氣,剛剛經曆了尼伯龍根的大戰,暫時不用立刻奔赴新戰場是好事。
凱撒剛想問問後續安排,路鳴澤的下一句話,卻如同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毫無征兆地兜頭澆了下來!
路鳴澤的語氣沒有任何預兆地變得冰冷、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你們的任務——回去之後,給我寸步不離地陪著我哥路明非。”
他稍稍停頓,仿佛要給這至關重要的命令注入絕對的重量,然後,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進眾人耳中:
“如果必要,可以殺了他!”
“但必須保護好繪梨衣!”
“轟——!”
無形的精神衝擊力比任何言靈衝擊都來得巨大!
上一秒還在聽天籟情歌、穿著滑稽婚紗,下一秒,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針,狠狠刺穿了所有溫馨的假象,直抵靈魂深處。車廂內的空氣瞬間被抽乾!
凱撒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冰冷的針尖,握著扶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楚子航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消失,黃金豎瞳中的光芒凝固,如同凍結的岩漿!
諾諾倒吸一口涼氣,紅唇微張,難以置信地看向駕駛座方向。
夏彌漂亮的臉蛋瞬間煞白,琥珀色的眼瞳裡充滿了驚駭,下意識地抓緊了楚子航的胳膊。
芬格爾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徹底僵住,橘紅色的亮片西裝都仿佛失去了顏色,眼睛瞪得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