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印度的陽光,帶著一種近乎銳利的穿透力,潑灑在班加羅爾——這座被譽為“印度矽穀”的城市之上。
玻璃幕牆構築的摩天大廈如同冰冷的巨人,反射著刺目的白光,與街道旁鬱鬱蔥蔥的羅望子樹、盛放的茉莉花叢形成奇異的共生。空氣裡彌漫著複雜的味道:咖啡因的焦香、機油與塵埃的混合、廉價香料的辛烈,以及無處不在的、屬於熱帶城市的潮濕悶熱。
楚子航和小白,此刻就漫步在這座城市的心臟地帶。他們偽裝的身份是一對遊曆世界的資深旅人,穿著質地精良的亞麻休閒裝,背著低調奢華的旅行包,與周圍行色匆匆的it精英或操著多國語言的商務人士並無二致。
楚子航的黃金瞳隱藏在特製的深茶色墨鏡之後,麵無表情地掃視著周遭。
小白則顯得閒適許多,銀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流淌著柔和的光澤,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在品味這座城市獨特韻味的弧度。
“秩序井然,精神卻如散沙。”小白的聲音不高,恰好能讓身邊的楚子航聽清,語調帶著他慣有的、洞悉一切的清冷,“元素亂流…過於均勻了,像被精心梳理過。”
楚子航微微頷首。作為執行部曾經的王牌專員,他對異常氣息的捕捉本能早已深入骨髓。然而此刻,他的感知領域裡一片“乾淨”。沒有混血種特有的精神波動泄露,沒有龍類殘留的腥臊,甚至連一絲因臨界血限而導致的能量躁動都無跡可尋。這座城市高速運轉的表象下,是一種令人不安的“正常”。
他們的調查目標,是那些隱藏在現代化都市叢林中的古老神廟。根據卡塞爾學院的情報分析,印度次大陸的混血種勢力,尤其是那些曆史悠久、掌握著神秘知識的家族,往往與特定的神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些供奉著濕婆、毗濕奴、迦梨女神等神隻的場所,既是信仰中心,也可能是古老煉金術或精神儀式的載體。
接下來幾天,他們的足跡遍布班加羅爾及其周邊。pe):供奉著濕婆坐騎南迪神牛)的巨大石雕。神廟莊嚴肅穆,香火鼎盛。信徒們虔誠地獻上花環和椰子,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檀香和鮮花的芬芳。
楚子航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從雕刻著繁複神像的石柱到陰暗的回廊深處,黃金瞳在鏡片後無聲地審視。
小白則更像一個對宗教建築充滿興趣的遊客,指尖偶爾拂過冰涼的石壁,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銀色精神漣漪擴散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卻連一絲異常的漣漪都未曾激起。沒有煉金矩陣的痕跡,沒有精神誘導的殘留,隻有純粹的、厚重的信仰。
iskn神廟srirade):一座融合了傳統與現代元素的龐大建築群,色彩鮮豔,充滿了活力。
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在此誦唱、祈禱,氣氛熱烈而祥和。楚子航和小白混在人群中,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集體頌念所產生的精神共振。
這種共振是純粹的、正向的,充滿了奉獻與喜悅,與他們在加密影像中看到的、恒河邊那種強製剝離生命力的陰冷汙穢感截然不同。
小白甚至饒有興致地品嘗了神廟提供的素食午餐prasada),對楚子航評價道:“味道尚可,純淨得像過濾水,毫無‘雜質’。”
se濕婆神廟):位於城市邊緣,一座更為古老、規模較小的神廟。石壁上爬滿了青苔,氛圍幽暗神秘。)被供奉在幽暗的內殿,油燈的光影在石像上跳躍。一位年邁的祭司用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這兩位氣質不凡的外國訪客,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緩慢地解釋著濕婆的傳說。
楚子航沉默地聽著,墨鏡後的視線如同探照燈,將內殿的每一寸空間都納入掃描範圍。
小白則禮貌地與老祭司交談了幾句,詢問神廟的曆史和傳說中是否涉及“非凡之力”。
老祭司隻是茫然地搖頭,布滿皺紋的臉上隻有對神隻的敬畏和對歲月流逝的淡然。沒有隱藏的密室,沒有異常的磁場波動,隻有歲月沉澱下的靜默和塵埃。
夕陽將天邊染成金紅時,兩人站在一座新建的商業中心頂層露天餐廳。腳下是車水馬龍、霓虹初上的城市。楚子航麵前的冰水幾乎沒有動過,小白則慢條斯理地切割著一塊香料烤雞tandoorichicken)。
“第三天了。”楚子航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情緒,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那平靜下的緊繃,“十二座神廟,七處被標注為可能關聯的古老遺跡或家族會館。一無所獲。”他墨鏡邊緣折射著城市的燈火,“連一個值得標記的混血種都未曾發現。”
小白將一塊烤雞送入口中,細細品味著複雜的香料層次,銀眸倒映著城市的流光溢彩:“不是沒有,而是…藏得太好。或者,我們被某種更高層次的‘秩序’蒙蔽了感知。這片土地的精神網絡,被一張無形的大網過濾過,隻留下‘正常’的部分。”他放下刀叉,指尖在桌麵上無意識地輕點,“過於乾淨,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班加羅爾…太‘矽穀’了,或許我們需要換個思路,去感受更‘印度’的脈搏。不過,那似乎是老唐和芬格爾的‘地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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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沉默地望向東南方向,那是孟買和新德裡所在的方位。熔金的瞳孔在鏡片後微微收縮。
新德裡,英迪拉·甘地國際機場。熱浪裹挾著喧囂撲麵而來,比班加羅爾更甚。
經過兩天的調查,路明非,夏彌,沒有在酒店調查到任何線索,在酒店工作的5名混血中,每天依舊在工作,沒有絲毫的異常,兩人暫時把目標轉換到了彆的方向。
“小魚小蝦也是線索嘛!至少證明這地方混血種確實不少,隻是都藏得好好的。”她踢掉鞋子,光潔的小腳丫晃啊晃,“不過路師兄,你這‘楚明非’演得夠浮誇啊,活脫脫一個沒出過遠門、脾氣暴躁的土大款。”
路明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還不是為了配合你‘不諳世事、就知道享受’的傻白甜妹妹人設?有本事你去跟那些中產聊?”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擁堵的車流和穿梭在車縫中的人力三輪車,“我們的目標是‘中層’,那些看起來體麵、有穩定工作、生活還算不錯的普通人。這個酒店暫時安全,或者說酒店裡的人不敢動手,按照路鳴澤的線報,這些人是恒河獻祭儀式的主要‘原材料’來源——被脅迫、被欺騙、被經濟壓榨的犧牲品。”
接下來的調查,讓他們陷入了更深的迷霧。
他們走進中產階級聚集的高檔社區。整潔的街道,綠樹成蔭,穿著校服的孩子們在私家車裡被送去國際學校。路明非和夏彌偽裝成尋找投資機會的年輕兄妹“父親對印度的房地產市場很感興趣”),敲開了一扇扇門。開門的男主人可能是it公司的中層經理,女主人可能是銀行職員或教師。他們彬彬有禮,英語流利,談論著孩子的教育、房貸利率、即將到來的假期,對“楚明非”提出的、旁敲側擊關於“社區安全”、“近期有無異常事件”甚至“對恒河某些古老習俗看法”的問題,都流露出困惑和謹慎。
“異常?沒有啊先生,我們這裡治安很好。”
“恒河?哦,那是神聖的母親河,我們每年都會去瓦拉納西朝聖…異常?沒聽說什麼特彆的事。”
“壓力?哪裡都有壓力,為了更好的生活嘛。”
他們的眼神清澈或者說麻木),精神波動平穩,帶著中產階級特有的、對現狀的疲憊維持和對未來的謹慎規劃。
路明非和夏彌的精神感知細致地掃過他們,掃過他們的客廳、廚房,甚至借口參觀時瞥見的書房和孩子的遊戲室。
沒有任何精神被侵蝕、被暗示的痕跡,沒有隱藏的恐慌,沒有被迫害的怨毒,也沒有參與邪惡儀式的狂熱。隻有日複一日的、努力維持體麵的“正常”生活。
他們混入大型購物中心。光鮮亮麗的店鋪,琳琅滿目的商品,空調冷氣開得很足。年輕的情侶在咖啡廳約會,家庭主婦在超市采購,穿著紗麗的女士在珠寶櫃台前流連。路明非和夏彌像普通遊客一樣閒逛,吃著冰淇淋,夏彌還興致勃勃地試了幾條紗麗。
路明非的注意力則放在人群中精神波動的“雜音”上。失望、興奮、無聊、焦慮…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情緒。沒有那種集體性的、被刻意引導的麻木或狂熱。
他們甚至參加了一個由酒店組織的、麵向外國遊客的“新德裡中產生活體驗”半日遊。參觀了一家軟件公司窗明幾淨的辦公室員工們對著電腦屏幕神情專注或麻木),一個設施還算不錯的社區活動中心幾個主婦在練習瑜伽),一個管理有序的大型社區保安儘職地盤問著他們的大巴)。導遊熱情洋溢地介紹著印度中產階級的崛起和幸福生活。一切都像一場精心排練的舞台劇,展示著繁榮、穩定、充滿希望的圖景。路明非和夏彌坐在大巴車後排,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太乾淨了,師兄。”夏彌在路明非耳邊低語,聲音裡沒了平時的戲謔,“比班加羅爾還乾淨。那些被獻祭的人…就像憑空消失的灰塵,他們的家人、鄰居、同事…難道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一點怨氣都沒有?這不可能!除非…”
“除非‘消失’本身就是他們‘正常’生活的一部分,被更高層次的力量合理化、掩蓋了。或者…”路明非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光鮮亮麗的高樓與破敗棚屋交織的景象,聲音低沉,“我們接觸的這些人,本身就是被篩選過的‘安全區’。真正的地獄,在芬格爾他們那邊。”
三天過去,路明非和夏彌一無所獲。他們所探查的“中層”,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名為“正常”的毛玻璃,看似清晰,實則模糊且冰冷。恒河血案的陰影,仿佛隻存在於衛星圖像和加密情報中,與這個車水馬龍、努力向世界展示“崛起”形象的新德裡毫無關聯。一種詭異的平靜,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孟買,賈特拉帕蒂·希瓦吉國際機場外的喧囂,與班加羅爾的秩序、新德裡的混雜截然不同。
這裡的熱浪裹挾著海水的鹹腥、濃烈的香料、汗臭、垃圾腐敗的氣息,以及無數生命掙紮求生的喘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狠狠拍打在每一個初來者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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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和芬格爾,此刻就深陷在這股洪流的底部。
“媽的…酒德麻衣這個瘋婆子,校長也是個老瘋子…”芬格爾靠在一個散發著刺鼻尿騷味的牆角,臉色蠟黃,嘴唇乾裂起皮,金色的頭發油膩地貼在額前,昔日卡塞爾學院第一廢柴兼狗仔王)的風采蕩然無存。他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肚子,感覺胃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掏空了,火燒火燎地疼。龍王的身軀讓老唐對惡劣環境的耐受度高很多,雖然臉色也不好看,但至少還能穩穩站著,隻是那雙熔金色的瞳孔裡充滿了暴躁和憋屈。
“省點力氣吧,廢柴。”老唐煩躁地抓了抓自己同樣油膩的黑發,作戰服早已換成了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布滿汙漬的破舊t恤和短褲,赤著腳鞋子在第一天混亂的貧民窟踩踏中就不見了),“校長凍結賬戶?我看是酒德麻衣公報私仇!還美其名曰‘完美融入’…老子現在連買瓶水的錢都沒有!”他惡狠狠地瞪著街對麵一個賣油炸小吃的小攤,金黃色的薩莫薩三角餃在滾油裡滋滋作響,香氣飄來,引得他胃裡一陣更劇烈的抽搐。
為了“完美融入”孟買龐大而悲慘的“不可接觸者”賤民)群體,調查恒河獻祭最底層的來源,酒德麻衣冷酷地執行了她的計劃——通過校長昂熱。
我們的校長大人,怎麼忍心讓自己嬌滴滴的學員,淪為乞丐,校長猶豫了0.0000000001秒,為了人類大義,小小的犧牲在所難免,徹底凍結了兩人名下所有的資金賬戶。一夜之間,兩位卡塞爾學院的精英儘管一位是龍王,一位是廢柴),身無分文地流落在了孟買街頭,比最底層的流浪漢還要乾淨。
達拉維dharavi),亞洲最大的貧民窟之一,成了他們臨時的“家”。迷宮般狹窄、肮臟的巷道,頭頂是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纏繞的電線。
兩側是用鐵皮、塑料布、破磚爛瓦拚湊而成的窩棚,散發著垃圾、汙水和人體排泄物混合的惡臭。
蒼蠅嗡嗡地飛舞,瘦骨嶙峋的孩童赤著腳在汙水橫流的地麵奔跑,眼神空洞麻木。成年人們則像工蟻一樣,在悶熱汙濁的小作坊製革、回收塑料、陶器)裡機械地勞作,換取微薄得可憐的生存物資。
在這裡,老唐龍王級彆的身軀成了唯一的“優勢”。他可以忍受饑餓,可以忍受惡劣的衛生條件,甚至可以忍受那些麻木目光中偶爾閃過的、對陌生闖入者的警惕和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