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空著手走在他身側稍前一點的位置,腳步輕快得像是在跳格子。她時而回頭,看看被重物壓得步伐愈發沉重的楚子航。
“重不重呀師兄?”她第三次問道,語氣是純粹的關切,“其實可以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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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楚子航的回答如同鐵塊落地,砸在夜風裡,斬釘截鐵,毫無商量餘地。
夏彌吐了吐舌頭,沒再堅持。她安靜地走了一小段,忽地轉頭看向楚子航,那雙在昏暗光線下呈現暖棕色的眸子清澈透亮,帶著孩子般的好奇:“不過說真的,師兄……我真沒看出來你會做飯。”她歪了歪頭,長發從肩頭滑落,“那話怎麼說來著?高手在民間?深藏不露?”說著自己先咯咯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的路邊顯得格外清晰。
楚子航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大腦深處的暴風雨已經轉化為實質性的陰雲,層層籠罩下來。
回到四樓那個剛剛開門不到兩小時的小屋。楚子航將沉重的購物袋放在灶台旁的瓷磚地上,發出悶響。
“師兄你先歇會兒喝口水!”夏彌似乎也被這購物陣容震了一下,旋即表現出應有的禮貌,自覺地走向門口玄關處的簡易塑料小凳子,打算坐下當一名安分的觀眾,“我就靜待楚大廚的手藝啦!保證不偷師!”
“砰!”一聲悶響。楚子航將廚房門板猛地從內側拉緊關上,隔絕了夏彌好奇的目光和通往客廳的全部視線。冰冷的、布滿灰塵和不鏽鋼管道的狹窄廚房成了密室戰場。
廚房逼仄的空間裡,隻剩壓抑的死寂。楚子航垂手站在空空如也的灶台邊,背影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硬弓。灶台冰冷的金屬表麵反射著他冰封般棱角冷硬的麵孔輪廓。
“師兄!”腦海中,路明非的聲音第一次徹底失態,帶著一種山窮水儘後的絕望嘶啞,“算我求你了!真的!看在咱倆革命友誼的份上!看在凱撒那顆需要被擊碎的驕傲和你的小師妹等著咱們去撈的份上!你把身體…暫時…借我一下!”
楚子航的眼珠極其緩慢地向右轉動了一下。
“……好。”一個低沉得如同砂紙摩擦的音節,艱難地從他繃緊的唇齒間擠了出來。
“呼……”腦海深處傳來如釋重負的、幾乎帶著哭腔的長吐氣聲。
下一秒,異變陡生。
楚子航一直挺得像標槍、繃得幾乎僵硬的身體,仿佛被抽掉了無形的脊骨,瞬間鬆弛下來。
那股拒人千裡的冰冷氣場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融化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那總是微微抿著的薄唇,唇角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幾乎帶著點邪氣的弧度,朝上一勾。
“嘶……”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得如同歎息的聲音從這副冷硬身軀的喉嚨裡逸出。接著,“楚子航”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手腕指節,發出幾聲清脆的哢噠聲。
他抬起頭,走向水池。不再是之前的遲疑和刻板,整個動作如同解開了束縛的流水,迅捷、高效、充滿了某種掌控力。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嘩衝擊著不鏽鋼水池,冰冷的水花濺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他利落地扯過一個購物袋,打開,拿出沉甸甸的牛腩塊,冰冷的肉塊在他掌心隻是短暫停留了一秒——指尖極快地觸碰、按壓——判斷著肌理走向和筋膜分布。
然後,那塊原本形狀略顯不規則的牛腩被“啪啪”兩下用力摜在砧板上,另一隻手已閃電般抓過架子上看起來最沉的那把嶄新中式寬片刀。刀光隻在他手腕輕轉間一閃,沉悶的切割聲隨之響起。
篤!篤篤!篤!
刀刃砍進肉塊和骨頭連接處的聲音沉悶而充滿節奏。
不像新手那樣胡亂劈砍,每一次落點都精準無比,避開堅韌的筋膜,直切最易分離的關節縫隙。
一塊塊方正均勻、色澤鮮紅的牛腩丁迅速堆砌在砧板一角。
所有筋膜碎骨,被他手指一捏一彈,叮當落入旁邊的不鏽鋼小盆。動作一氣嗬成,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牛腩入盆,涼水沒過。他開了煤氣灶,淡藍色的火焰瞬間爆燃而出。
一鍋冷水被端放在躍動的火焰之上,指尖捏起兩段小蔥和幾片生薑丟進鍋裡。接著,料酒瓶被精準抓起,手腕輕抖,金黃色的酒液呈弧線傾瀉入鍋。
隨後是大半勺鹽。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停頓和猶豫,如同經過千百次演練。血沫開始在水中泛起翻騰時,他拿起長柄漏勺,手腕沉穩地攪動水麵,血汙在翻騰中被精準地打撈出來撇進洗碗槽,手法老練得近乎無情。
旁邊的另一個湯鍋已經被接了小半鍋水放在另一個灶眼上。幾塊生薑被“鐺鐺鐺”拍扁飛入鍋中。
牛腩焯水完成出鍋,水龍頭下冷水衝涼控乾。油鍋上灶,幾塊冰糖落入熱油。他目光如炬,觀察著糖色的變化,從微黃到密集小泡再到泛起漂亮的焦糖色,分毫不差地倒入控乾水分的牛腩塊。
呲——!
滾燙的熱油與濕冷的牛肉猛烈碰撞,爆發出巨大而連續的爆響聲,油煙瞬間升騰彌漫。熱油飛濺如密雨。
他麵不改色,單手抄起鍋鏟迅速翻炒,另一隻手已抓過醬料瓶。翻炒幾下讓糖色均勻後,一手抓起旁邊備好的蔥結薑片和乾香料八角、桂皮、香葉)撒入油爆的熱鍋中,濃烈的複合香料味立刻在油煙中炸開。接著,醬油傾注而下,深色醬汁淋在滾熱的牛腩塊上,發出更響亮的“滋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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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酒緊隨其後,金黃的酒液與醬汁瞬間碰撞出更濃鬱的蒸汽。鍋裡翻滾著沸騰的深褐色湯汁,濃鬱的醬香、肉香與香料味在升騰的油煙蒸汽中翻滾、融合、爆發開來。
鍋鏟在他手上化作翻飛的蝴蝶,將每一個肉塊都包裹上均勻濃鬱的醬色湯汁。隨即抄起旁邊的湯鍋蓋“哐當”一聲蓋緊。擰小火,時間設定,三十分鐘。
接下來是土豆。削皮刀在他指間快得像風車旋轉,黃褐色的土豆皮打著旋兒落下。切丁的動作不再是楚子航那種力求完美的嚴整切割,而是帶著一種奔放的實用主義風格,每一刀下去都帶起乾脆的聲響,塊狀土豆丁均勻堆積。動作大開大合,效率驚人。土豆丁入冷水浸泡待用。
然後是西紅柿。滾水下鍋幾秒,撕皮輕而易舉,刀光閃過,果肉化作滾刀塊狀。薑拍成末,蒜切成片。
處理番茄的間隙,他已著手備菜。菠菜被從購物袋裡掏出,浸入不鏽鋼洗菜盆的冷水中。
他的手指如同擁有獨立感知的精密儀器,三兩下就撥開葉子,捏住根部粗莖,一掐一捋間,所有的老根老葉和泥沙被分離開,動作簡潔迅捷。處理好後反複漂洗,碧綠的葉尖掛著晶瑩水珠,被利落地瀝水置於一旁備用。
狹窄廚房裡,油鹽醬醋、蔬菜肉類的氣味混合著灶火煆燒產生的複合香氣,在狹小的空間裡洶湧翻滾升騰,濃鬱得如同有了實質般的重量,熱烘烘地頂在人的感官上。
廚房門外側耳傾聽的夏彌,臉上的神色早已從最初的輕鬆好奇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驚訝。
從裡麵傳出來的爆鍋聲、滾油飛濺聲、鍋鏟在金屬鍋底上快速刮擦翻炒的響亮節奏、燉肉鍋裡湯汁劇烈翻滾的咕嘟聲、以及那濃得甚至穿透門縫直鑽鼻腔的肉香和香料氣息……這一切彙成的交響樂,都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屬於廚房深處的暴力美學,絕對不可能是一個“生手”能演奏出來的!
廚房門“哢噠”一聲,向內拉開了一條縫隙。
濃鬱的、混合著醬香、肉香和灼熱鍋氣的白煙如同掙脫牢籠的怪物,迫不及待地洶湧而出,瞬間彌漫了小半個客廳。
門口彌漫的煙味裡,楚子航的身影立在煙氣之後。那身黑色衝鋒衣的前襟濺上了幾滴難以察覺的油星,袖子隨意地被捋到手肘上方,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清晰流暢,沾著些水滴。他一手握著門把,另一隻手隨意地垂在身側,指尖還帶著一點點濕潤。
與進屋時的冷硬不同,他臉上的線條顯得…柔和了?或許是光線和煙氣造成的錯覺。但那因專注而產生的薄汗,卻在他輪廓分明的額角和鼻尖上清晰可見。
夏彌站在幾步開外,已經被那洶湧而出的香味刺激得下意識做了個明顯的吸氣動作,眼睛睜得圓圓的:“……呃……好香啊!師兄你……真厲害!”語氣裡滿是驚歎,甚至帶上了幾分崇拜。
楚子航路明非控製中)極其隨意地抬手指了指客廳中央那張塑料折疊小桌:“外麵坐,快了。”
餐桌是用從廚房某角落搜刮來的幾張折疊小凳湊合的。桌上已經擺好了三副洗乾淨的碗筷,顯得有些鄭重其事。桌子靠牆放著一盤切得細細的涼拌黃瓜絲,上麵淋著亮汪汪的辣油和蒜末。
碗筷正前方的中心位置,放著一個藍花白底的小燉鍋,裡麵沸騰翻滾著深紅色的番茄湯底和若隱若現的土豆,冒著蒸騰的熱氣。
夏彌端坐在小凳子上,雙手有些拘謹地放在膝蓋上。當最後一道菜被端上來時,她的眼睛明顯又睜大了一圈。
“哇!”夏彌忍不住驚歎出聲,目光牢牢鎖定在剛放到桌麵中央的那盤主菜上。
那是一個普通的白色大瓷盤,卻幾乎被深棕醬色的肉塊完全占據了。牛腩被燉煮得呈現出油潤誘人的紅亮光澤,方形的肉塊筋肉緊連,濃稠閃亮的醬汁徹底包裹著每一塊肉,沿著肉的溝壑緩緩流淌堆積在盤底。幾根深綠色的蔥段和油亮的褐色桂皮片點綴其間,散發著一種濃墨重彩、無比霸道的醬香。光是看著,就仿佛能感受到那肉汁在唇齒間迸裂的滿足感。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邊上那碟青翠欲滴的清炒菠菜——隻用一點清淡的蒜末清炒,保留了最純粹的碧綠顏色和水嫩口感。
小小的塑料方桌被三樣菜品擠得滿滿當當,三種截然不同的香氣——鹹香濃鬱的燉肉、清爽微酸的番茄濃湯、帶著一絲蒜香的清炒時蔬——在狹窄的空間裡碰撞、交融,構成了一幅極其豐盛溫暖的圖景。
“……三菜一湯?”夏彌的目光從豐盛的餐桌移到楚子航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震驚,“師兄……你太牛了!這一會兒功夫就做出來了?簡直……簡直是魔術吧!”她的眼神亮得驚人,充滿了對“冰山師兄”認知被徹底顛覆後的巨大驚奇,“你們學校……還教這個嗎?”
“沒有。”楚子航在夏彌正對麵的小塑料凳上坐下,他的坐姿依舊挺直,但少了之前那種繃緊的僵硬感,顯得自然了許多,“在外麵久了,自己做,方便。”他的聲音平穩了一些,雖然語調還是偏冷,但比之前硬邦邦的陳述句多了一絲流暢的感覺。他說著,隨手拿起擺在旁邊的白瓷勺,伸進夏彌麵前那個印著q版胡蘿卜圖案的小碗裡,穩穩地舀起大半勺色澤誘人、熱氣騰騰的番茄土豆牛腩湯,動作流暢自然,遞到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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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夏彌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雙手捧住自己的小碗去接。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碗裡的湯,琥珀色的眼眸因為湯的熱氣氤氳,帶著點水光,“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拿起自己的勺子,舀起一小塊混合著番茄醬汁和牛肉碎末的土豆丁,輕輕吹了幾下,然後小口小口地抿入嘴裡。
隻一瞬間,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臉上浮現出極其生動豐富的表情變化。眉頭先是驚異地挑起,隨即眼睛不可思議地彎了起來,眼神裡爆發出一種純粹的、毫不摻假的喜悅光芒。她把那口土豆含在嘴裡,細細抿著,沒有立刻咽下去,喉間卻發出了一聲模糊滿足的“唔……!”像是在驚歎。
“我的天……”第二小勺送入口中後,她終於發出了清晰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讚歎和激動,“師兄!這個番茄土豆牛腩湯也太絕了吧!”她放下勺子,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舌尖,意猶未儘地在柔潤的下唇上輕輕掃過一圈,回味著那股滋味,“酸得剛剛好!番茄的鮮味都熬出來了,沙沙的那種口感!牛肉……入口就化了!土豆也是軟的!這味道……”她停頓下來,似乎在搜索最準確的詞彙來形容,那琥珀色的眼眸在狹小的房間裡亮得像要發光一樣,“……簡直了!外麵那些什麼米其林……不對不對,米其林才不做這個!那些打著家常菜招牌的老店,都沒這味兒地道醇厚!”
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又拿起勺子去舀,目標明確地鎖定一塊顏色更為深濃的牛腩塊:“尤其是這個牛腩!這怎麼燉得這麼入味的?外麵包裹著一層湯汁,裡麵的肉一絲一絲的,嚼起來又軟爛又不失肉香……”她將那大塊牛腩小心地送入口中,徹底閉口咀嚼,眼睫微微顫動,臉上是全然的享受。
“……喜歡就好。”楚子航的聲音從對麵傳來,比她初識時多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動作不急不緩地夾了一筷子清炒菠菜,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咀嚼時,下顎的線條繃緊又放鬆,顯示出良好的自製力。他抬眼看向夏彌,目光沉靜:“德國……食堂的菜,味道比較單一。”
“真的?”夏彌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剛嚼完一塊香軟的牛腩,嘴角還沾著一點亮晶晶的醬汁,“很……難吃嗎?”她把“難吃”兩個字說得有點小心翼翼的。
“談不上難吃。標準化的食品工廠生產,冷食為主。”楚子航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平鋪直敘,像在描述某種客觀存在,但他目光落在夏彌麵前那碗冒著熱氣的湯上,眼神深處似乎有了點溫度。
“肉排加熱得…很均勻。土豆泥很細膩。隻是…缺乏變化。吃久了,味覺會鈍化。”他描述得極為精確,像一個老練的技術人員分析機器性能。然後,他伸出筷子,極其自然地夾起一根油光水亮的蔥段——那是他刻意從番茄湯裡挑出來的燉煮蔥段,蔥段吸收了濃鬱的湯汁——放入口中咀嚼。
路明非在腦內無聲歎息:師兄啊師兄,咱就不能舉點讓人心潮澎湃的例子嗎?
夏彌卻聽得津津有味,放下勺子,雙手托腮看著他,像是在聽什麼新奇的故事:“聽著好冷冰冰的感覺……像我們醫院營養配餐室做的減脂餐?雖然健康,但味同嚼蠟。”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隨即眼睛一轉,充滿期待地問:“那……有沒有什麼當地好吃的小館子?藏在巷子裡的那種寶藏?”
楚子航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似乎在記憶中檢索。他垂下眼簾,注視著自己碗裡蒸騰的熱氣:“有。學校後門,一條小街,土耳其人開的烤肉店。叫‘火之肉’,用巨大爐火旋轉烤肉的那種。買得多可以送新鮮出爐的饢,是軟的,不是乾硬的麵包。”
“哇!”夏彌聽得眼睛發亮,忍不住遐想,“那個場麵肯定特彆壯觀!巨大的烤肉串!滋啦滋啦冒油的那種!饢餅卷著剛片下來的肉片,加上酸黃瓜醬、生菜絲……”她越說越興奮,小幅度地揮動著手臂,仿佛能聞到那炙烤的煙火氣息。
“嗯。”楚子航隻是簡單應了一聲,“味道尚可。油脂和熱量遠超標準值。”他陳述了一個事實。
“……”夏彌無語了一秒,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在小小的房間裡跳躍,“師兄!你這樣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又是標準化又是熱量超標的……”她笑著拿起自己的勺子,也學著楚子航的樣子,從深紅色的湯裡精準地挑起一小塊煨得軟爛的土豆,“不過那新鮮出爐的饢餅夾烤肉……聽上去還是超誘人的!”
接下來話題圍繞著卡塞爾學院的外在形式展開:那些風格冷峻的磚石建築,如巨大的獸骨沉默蹲伏在冬日灰霧裡;圖書館裡令人敬畏的森嚴排架如同迷宮;空闊的廣場與寂靜的回廊在暴雨衝刷時回蕩著近乎神聖的轟響……他描述這一切時語氣平淡,仿佛在閱讀某種客觀存在的說明書。
夏彌聽得很專注,眼神隨著他的描述時而好奇、時而驚訝,適時提出一些天真而瑣碎的問題:“學校……有那種特彆特彆老的大禮堂嗎?像霍格沃茨那樣?”“圖書館真的不許帶食物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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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在杯盤碗筷輕微碰撞的細碎聲響中逐漸變得安靜。桌上堆疊的空碗顯示著剛剛的“戰場”豐盛程度。番茄燉湯還剩下小半鍋底,土豆幾乎被撈光。那盤醬香濃鬱的牛腩隻剩幾塊形狀最完整的“邊角料”和深色的醬汁頑強地粘附在盤底。唯一接近光盤的是那碟清炒菠菜。
牆上的掛鐘指針悄無聲息地挪過了數字十,發出極其細微的“哢噠”聲。房間內的燈光仿佛被夜色浸透,比之前更沉暗了一些。窗外城市隱約的喧囂似乎也終於沉寂下來,隻有遠處偶爾掠過的車燈劃過窗簾,帶來短暫的光軌。
夏彌微微呼出一口氣,帶著幾分滿足感的輕盈,放下手中的筷子。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動作十分可愛:“啊……不行了不行了,撐到嗓子眼了。”她站起身,動作輕巧地開始收拾自己麵前的碗筷,“師兄你休息!這些交給我!”語氣不容置喙。
楚子航也放下筷子,目光掃過桌麵:“你坐。我去收拾。”
“彆!”夏彌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立刻阻止,聲音清脆而堅決,“哪有吃白食還讓廚師洗碗的道理?太沒良心啦!絕對不行!”她說著,已經利索地將自己的碗疊起來,連帶著楚子航的碗也一起收走了,動作麻利得和他剛才做飯時有一拚。
楚子航看著她端起一摞碗筷徑直走向廚房的背影,沒有再堅持。隻是當他拿起那隻剩下湯汁的藍花小燉鍋時,手在半空頓了頓。那是整套器物裡體積最大、也殘留著最多醬色痕跡的一個物件。他還是走向了廚房。
廚房空間本就狹小,兩個成年人都進去明顯就轉不開身了。夏彌已經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衝刷著她手中的白瓷碗。她聽見楚子航的腳步聲,側過半個身子想讓他把燉鍋放在旁邊操作台上:“師兄放那……”
話沒說完,楚子航拿著那個沉甸甸的湯鍋,已經幾乎走到了她身後。他高大的身軀和夏彌在狹窄空間裡不可避免地靠得極近。
就在楚子航要放下湯鍋的瞬間,動作極其輕微地,夏彌的身體似乎被身後那人帶來的風或者空間壓迫感帶了一下,她的肩背——極其微小地——向後靠了那麼一絲絲。不是刻意的後仰,更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引力牽引著,後背的衣料幾乎要貼到楚子航拿著湯鍋的小臂上。
楚子航的動作瞬間僵住。肌肉繃緊。一股極細微的、帶著濕潤水汽的溫熱感穿透薄薄的衝鋒衣料,觸及他的小臂皮膚。
廚房裡隻剩下嘩嘩的水流聲。時間凝固得如同被投入琥珀中的微小氣泡。
那一刹那似有似無的接觸,如同滾燙的火星落在楚子航緊繃的神經末梢,在他軀體內某個地方引爆了一場無聲的震蕩。他的呼吸猛地一滯,喉嚨似乎被看不見的手扼住,胸腔深處傳來一種被驟然壓縮的悶痛。
握住沉重燉鍋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節處的薄繭在冰冷的搪瓷鍋壁上留下細微的摩擦聲。所有的神經信號在他腦子裡炸成一團混沌的白噪音,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廚房暖黃的燈光下,水流在夏彌手中那隻瓷碗邊緣旋轉、跳躍,飛濺起細小的水珠。她仿佛毫無所覺,依舊背對著他,專注地衝洗著碗壁殘留的一星番茄醬汁。
唯有那微微低垂的纖細後頸,在燈下呈現出一片雪白柔和的曲線,以一種極其凝固的姿態,無聲而精準地錨定著這零點幾秒內空間被扭曲的刹那,像一幀被精心定格的特寫鏡頭,脆弱又帶著某種冰冷的重量。
鍋終於被輕輕擱在操作台上。楚子航動作僵硬地向後退了一小步,喉嚨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鍋放這。”
“……嗯。”夏彌頭也沒回,水聲繼續。
楚子航立刻轉身,大步走出了狹小灼人的廚房,如同離開了一片無形的雷區。他的步伐沉而快,走到窗邊那個塑料凳前坐下,背脊依舊挺得筆直,但從緊咬的下頜線可以看到肌肉在微微顫動。
廚房裡,水流聲繼續平穩地流淌。夏彌低著頭,專注地清洗著最後一隻碗。水花在她潔白的手指間跳躍。無人看見的角度,她的唇角微微抿緊,下顎也繃出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銳利線條。
燈光在她低垂的眼瞼上投下狹長的陰影,掩蓋了那雙琥珀色眼瞳深處一閃而逝、如同淬煉過的刀鋒般的光芒。
碗碟洗淨瀝乾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
“師兄!”夏彌輕快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她已經收拾停當,背著她自己的小包,站在門口玄關那盞老式吸頂燈昏黃的光暈下。
她的臉上重新掛起了甜美柔軟的笑容,仿佛剛才廚房裡那幾乎難以察覺的瞬間從未存在過。“碗洗好啦!我該回去啦,太晚了要挨罵的!”她俏皮地做了個“噓”的手勢,手指點在唇上。那小巧瑩白的手指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嗯。”楚子航站起身,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那裡乾淨得找不到任何異樣,“路上注意。”
“放心啦!就在對麵樓嘛!”夏彌笑嘻嘻地拉開門,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語氣變得真誠而柔軟,“師兄,今晚的飯……真的特彆特彆好吃!謝謝款待!”她的眼睛彎成月牙,裡麵盛滿了純粹的、仿佛被美食撫慰後的滿足光亮。
門板在她身後輕輕合攏,鑰匙在鎖孔裡轉動一圈。鎖舌彈進鎖體,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嗒”。
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遠處城市運轉的微弱背景底噪。
楚子航依然站在客廳中央,燈光拉長他沉默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窗外斜對麵那棟樓裡的某一扇窗“啪”地亮起。
樓下,單元防盜門閉合的金屬撞擊聲沉悶地回蕩上來。
腦海裡,路明非的聲音悠悠響起,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輕鬆,尾調甚至拖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呼……總算是……開了個好頭。進度1到手,同誌仍需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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