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騰的白霧像是活的,在寬闊的浴室裡慵懶地盤旋、上升,濡濕了頂棚那些老舊的瓷磚,凝結成細微的水珠,又受不住地心引力,無聲地滴落回霧氣彌漫的水池裡,濺起點點微瀾。
碩大的石頭浴池裡,熱流湧動,足足能塞下幾十個人的水麵此刻隻漂浮著八個腦袋,像一鍋煮得半熟的餃子,全都懶洋洋地眯縫著眼,蒸汽氤氳,半夢半醒。
“呼……”芬格爾長長地、滿足地吐出一口濁氣,像條脫水的魚終於回到了海裡。他用厚實的手掌拍打著熱水,發出噗噗的聲響,濺起的水花落在了旁邊老唐的臉上。
“值了,真他娘的值了!”芬格爾咂著嘴,聲音在空曠的浴室裡帶著嗡嗡的回響,“坐完十幾個小時顛得骨頭散架的破飛機,再一頭紮進這熱池子裡泡一泡……嘖,怪不得伯元那家夥提起東北就一臉淫蕩。”
朱伯元那“有福同享”的推薦詞此刻無比應景。
幾道目光,朦朧的、散漫的、帶著水汽浸潤過的疲憊,漫無目的地掃過對麵——確切地說,是掃過那一池熱水中最為閃耀的存在。
愷撒·加圖索倚在池邊光滑的石壁上,線條完美如大理石雕像般的手臂擱在池沿,滾燙的水流堪堪漫過他精壯厚實的胸肌輪廓。
一頭燦爛的金發因為濕透,顏色更深了幾分,卻更襯得那張臉耀眼得不似凡人。五官深邃如刀削斧鑿,冰藍色的眼眸微微闔著,睫毛濃密得不像話,上麵還掛著亮晶晶的水珠。水汽在他肌理分明的皮膚上繚繞,勾勒出非人的俊美。
一片沉默,隻有水流嘩啦的輕響和遠處不知哪個下水孔咕嚕冒泡的聲音。
老唐抹了把臉上的水,盯著愷撒的目光變得有點怪,他捅了捅身邊同樣盯著對麵發呆的芬格爾,聲音含混得像含了口水:“……老芬啊。”
“嗯?”芬格爾哼哼著。
“我覺著吧,”老唐慢悠悠地說,像是在艱難地組織著人類語言去描述某種超現實的存在,“愷撒這模樣……要是穿上裙子,戴上假發……媽的,拋開他是個公的不談,這他娘活脫脫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世尤物啊!”
這話像是一記魔咒,戳破了那層氤氳水汽的薄膜。池子裡幾顆半泡糊塗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
小白嘴角抽了抽,一直推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此刻正妥帖地放在池邊乾燥的毛巾上,他那雙洞悉了漫長歲月的眼睛裡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純粹的笑意。“讚同。”他言簡意賅,聲音在水汽中顯得格外清晰。
“附議。”另一邊的源稚生眼睛都沒睜開,沉穩的聲音在濕潤的空氣裡打了個旋兒。
芬格爾更誇張,他猛地拍打了一下水麵,濺起老高的水花,哈哈直樂:“對對對!簡直尤物本物!靠臉就能通關的那種!”他甚至下意識地、頗為認同地點了點愷撒胸口那足以讓大多數女性自卑的發達胸肌,“關鍵設備還足!這厚度,這圍度……”
愷撒終於掀開了他那沉重的眼皮,冰藍色的光芒掃過來,他嘴角卻依舊噙著那抹標誌性的、屬於加圖索家族繼承人的傲慢弧度,甚至還刻意調整了一下靠姿,讓水波溫柔地拍打著自己壁壘分明的肩頸線條,完美的胸肌輪廓在薄薄的水膜下清晰地彰顯著力量感。
“無知,”他語調慵懶,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輕蔑,“欣賞頂級藝術品的眼光,需要時間培養。”那神態,宛如浴池中心的阿波羅,坦然接受著凡人的頂禮膜拜。
小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場,源稚女也抬起濕漉漉的睫毛,陰柔秀美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池水晃蕩著,氣氛鬆弛而歡快。
就在這份懶洋洋的愉悅感快要達到頂點時——
“呯!”
澡堂厚重木門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大力猛地撞開,濕冷的門板狠狠拍在瓷磚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密閉的空間裡回蕩,震得池水都晃了三晃。
翻滾的蒸汽被這粗暴的動作撕裂開一道大口子,一個瘦高、穿著寬鬆白浴袍的身影帶著一股旋風般的氣勢,大踏步闖了進來,仿佛腳下不是濕滑的瓷磚,而是千軍萬馬的戰場。
是夏彌。
她一頭濕漉漉的黑發隨意盤在頭頂,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角和脖頸上,浴袍帶子係得鬆垮,大片白皙的肩頸暴露在蒸汽和燈光下。
她臉上掛著一種刻意裝出來的、極其拙劣的“猙獰”,眉峰高挑,嘴唇誇張地咧著,試圖擠出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專屬痞笑。
“喂喂喂!”她中氣十足地吼著,試圖用音量壓下心底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羞恥感,清脆的嗓音在空曠的澡堂裡橫衝直撞,顯得格格不入,“裡麵那群小混蛋!都聽著!”
瞬間,澡堂裡連水珠滴落的聲音都消失了。除了愷撒那近乎凝固的傲慢微笑,其他七雙眼睛,從迷茫到錯愕,再到一絲絲驚恐和無法理解,齊刷刷、直勾勾地釘在這個闖入女……不,闖入女流氓身上。空氣像被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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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彌很滿意這個效果,或者說她以為很滿意。
她踩著濕滑的瓷磚,兩步跨到池子邊緣,浴袍下擺在她快速移動間飛揚而起,露出底下光潔修長的小腿線條。
她站定,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展示什麼驚世駭俗的寶貝,右手猛地抓住自己浴袍前襟!
“都給老娘看好了!”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浴袍在她手臂誇張的揮舞動作下嘩的一聲向兩旁徹底敞開!裡麵既不是誘人的春光,也不是空空如也的尷尬——而是一片密密麻麻、閃爍著幽冷青黑色光澤的層層疊疊的堅硬龍鱗!從纖秀的鎖骨開始,嚴絲合縫、毫無保留地覆蓋了她的胸腹、腰肢,一路向下……將她整個曼妙的前胸曲線變成了一個棱角分明、由無數細小規則幾何體拚湊而成的……裝甲平麵。
時間像是停了半拍。八雙眼睛全都凝固在那片青黑色的“胸甲”上,大腦幾乎宕機。池水蕩漾的波紋倒映在那些冰冷的鱗片上,閃動著詭異的光。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芬格爾是第一個徹底崩盤的。他像是被戳中了任督二脈的死穴,整個人從半倚的狀態猛地蹦了一下,差點把池水喝進去,緊接著就是一陣驚天動地、歇斯底裡的爆笑。
芬格爾一邊瘋狂錘打著水麵,水花四濺,一邊用能震破屋頂的嚎叫指著夏彌:“哎呦我操!哈哈哈哈!小師妹!夏彌!你就搞這個?!哈哈哈哈!板上釘釘的身材裹上鋼板?!哎呦我的親娘誒!你要嚇唬誰啊這是?笑死老子了!!!”他樂得前仰後合,一把將旁邊還呆滯著的老唐強行摟過來,胳膊箍著對方的脖子,整個人笑得像過電似的瘋狂抽動。
芬格爾這引信一點,瞬間引爆全場。
“噗……”小白偏過頭,肩膀聳動,拚命想把笑憋回去,最後乾脆整個人縮到水裡隻露半個腦袋,水麵上一串慌亂的氣泡昭示著水下無聲的狂笑。
源稚女抬起素白的手,優雅地掩住唇,但那雙天生帶著媚意的眼睛早已彎成了月牙,肩膀不可抑製地輕輕顫抖。
源稚生難得地睜大了他那雙威嚴又深沉的眼,裡麵殘留著驚愕,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荒唐感衝擊的哭笑不得。
他嘴角微微扯動,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化為一聲極輕、幾乎被水聲淹沒的歎息,搖了搖頭。
凱撒那點裝模作樣的貴族氣度徹底破碎,冰藍色的眼珠瞪得溜圓,看看夏彌,又低頭看看自己露在水麵外那飽滿、健碩、還在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的胸肌輪廓,喉頭動了一下,臉上那點刻意的傲慢變成了純純的荒謬感。
老唐也從石化狀態被芬格爾勒醒了,他掙紮著拍打芬格爾的胳膊,一邊喘著氣一邊樂不可支地加入吐槽大軍:“妹妹!哈哈哈!大地與山之王!您老人家好歹繼承點‘山’字好嗎?隻是繼承了大地的平坦,這是啥呀?活脫脫把‘平坦如砥’焊在身上了吧!鋼……鋼板飛機場……哈哈哈哈!連個丘陵都沒有直接就是荒漠了喂!”
嘲諷接踵而至:
“你這招,叫視覺欺詐之鋼板誘惑?”小白終於憋不住了,冒出水麵,金發濕漉漉貼在額前,笑得眼角濕潤。
源稚女幽幽補刀,聲音又輕又軟,卻像把小刀子:“夏彌同學……想嚇人的話,不如真的不穿效果更好哦?這樣……嗯,比較像新潮概念雕塑。”
夏彌臉上的女流氓表情早就碎成了粉末。她僵在原地,手裡還捏著浴袍的兩襟,青黑色鱗片覆蓋下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微微發抖。
尷尬、羞惱、還有一份“預想效果完全反了”的巨大落差感混合成一股洪流,衝得她腦子嗡嗡作響。
那層層覆蓋的龍鱗此刻非但沒帶來任何威懾力,反而成了全場最亮眼的笑話靶心!
“你……你們……”她的聲音開始打顫,那點強裝的氣勢漏得比池子底部的水還快。眼看淚水就要在眼眶裡打轉,倔強的火焰還在燃燒:“一群沒見識的混蛋!有……有種下來單挑啊!”
楚子航默默地歎了口氣,這聲歎息無奈到了極點。
他從池邊站起身,溫熱的池水嘩啦啦從他勻稱結實的身體上流淌下來,帶起陣陣熱氣。他無視了周圍快要掀翻房頂的笑聲,繞到夏彌身後。
女孩背對著他,光潔的後背同樣被青黑色龍鱗覆蓋,鱗片一直延伸到浴袍下擺能蓋住的區域下方。
楚子航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按在夏彌微微顫抖的肩上,感覺到那片鎧甲般的鱗片微微發硬。
“彆鬨了,”楚子航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一絲安撫和更多掩飾不住的無奈,“來。”
夏彌扁著嘴,狠狠地、帶著無限委屈地瞪了一圈池子裡那些笑得東倒西歪的家夥,尤其是笑得眼淚都快噴出來的芬格爾和老唐,然後極其不情願地、僵硬地轉過身,把那個覆滿鱗片的後背交給自己唯一的、還能指望一下的男朋友。
楚子航拿起旁邊泡在水桶裡、刷毛硬得可以刷犀牛皮的巨大板刷東北搓澡工專用,看起來飽經滄桑),又從旁邊撈起一塊沉甸甸的老絲瓜瓤同樣飽經滄桑)。他神情專注,眼神肅穆得如同在擦拭他的佩刀歸塵。沾濕板刷,擠上一大坨散發出廉價人工香氣的綠色海藻泥澡堂特供),然後,毫不留情地對著夏彌背部那層致密堅硬的龍鱗,狠狠地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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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嘶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瞬間蓋過了部分笑聲。
那聲音像是生鏽的鋼刷在用力刮著鑄鐵鍋底,又乾澀又響亮,在浴室裡激起詭異的回音。
這場景……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又好笑到忍不住。
“嘶……”老唐搓了搓自己手臂上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笑聲被這誇張的音效暫時打斷了,“兄弟,你確定這是在搓澡,不是在給坦克除鏽?”他看著楚子航那副一絲不苟、仿佛麵對重大科研項目的神情,感覺自己後背也跟著一陣陣發緊。
芬格爾好不容易在楚子航製造出的超現實噪音中緩過氣,他抹著笑出的眼淚,大聲道:“師妹啊!親愛的小師妹!這是男澡堂,男——澡——堂——!注意點影響好不好!你這樣光溜溜裹層鐵皮杵在這兒……知道的你是龍王,不知道的還以為哪來的行為藝術家擱這兒挑戰公序良俗呢!管理員大爺一會兒扛著掃把衝進來咱可攔不住啊!”他說著還誇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
夏彌正被楚子航搓得齜牙咧嘴——龍鱗雖然堅硬,但那大力搓磨的震動感直接透入皮肉裡,讓她後背肌肉一陣陣發麻。
聽到芬格爾的叫嚷,她頭也沒回,幾乎是吼了回去,帶著一股憋屈的火氣:“關你屁事!給我用力點刷,把那些渣渣都給老娘弄乾淨!”她賭氣地命令著身後的楚子航。
“嘖嘖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小白搖頭晃腦,在水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看戲,“龍王帶頭耍流氓,執行部未來堪憂。”他看向楚子航,眼神充滿同情:“楚兄,難為你了。這得算是工傷吧?跟路明非申請下精神損失費?”
愷撒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意,目光掃過夏彌那慘遭蹂躪的後背鱗甲——平整,光滑,堅不可摧。
他冰藍色的眼眸裡掠過一絲促狹的光芒,隨即姿態極為優雅地將雙臂向後舒展,交疊枕在池沿光滑冰涼的石頭上,上身微微後仰。
這個動作將他那副經年累月打磨出的、飽滿健碩得如同古希臘雕塑般的胸肌和肩臂線條,更加清晰、更加具有視覺衝擊力地展示在氤氳的水汽和燈光之下。水流順著他壁壘分明的肌肉塊滑落,像是對夏彌“鋼板”的最佳嘲諷教材。
“夏彌師妹,”愷撒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故意拉長的貴族腔調,慢悠悠地飄在池麵上空,“你的坦蕩勇氣,值得欽佩。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下巴微揚,眼神在夏彌那片“裝甲平麵”和楚子航手中瘋狂摩擦的工具之間晃了個來回,最終落在自己胸前起伏的、充滿力量和美感的輪廓上,“在真正的‘戰略高地’麵前,這點厚度和構型差異……嗯,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理解和品味。”
轟!
這話精準打擊,堪比言靈·君焰當麵爆炸!什麼叫真正的戰略高地?!什麼叫厚度和構型差異?!
“愷撒你個王八蛋!”夏彌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這次不是羞惱,是純粹的暴怒!她猛地扭頭,鱗片覆蓋下的脖子都梗了起來,眼睛裡燃燒著能把這澡堂天花板都燒穿的小火苗,“炫耀是吧?顯擺是吧?!有本事跟我比摔跤!看我把你這堆累贅肌肉摔成麵餅!”
“噗哈哈哈!”
“麵餅?!愷撒牌的意大利披薩餅嗎?!”
芬格爾和老唐的笑聲再次掀翻屋頂,拍打水麵的力度簡直要把浴池的水潑出去一半。
連一直努力保持正經表情的源稚生,都忍不住低下頭,肩膀可疑地抖動起來。
源稚女則捂住了嘴,但那彎成月牙似的眼睛怎麼也遮不住。
一片震天爆笑中,楚子航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反而更加……“細致”了?那塊巨大的板刷,在夏彌背後,從腰部後方那片相對平滑的鱗甲位置開始,以一種極其穩固、極其規律的頻率向上推進——腰部、中背、肩胛下方……再往上……到了後心窩那個原本該有點凹弧的位置……
毫無阻礙!
那把糙得能刮下鐵屑的刷子,竟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沿著夏彌那覆滿青鱗的、幾乎呈現一條完美上升直線的後背,一路毫無阻滯地、絲滑順暢地……刷到了她脖頸下方的鎖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