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孩洗乾淨後,坐在堂屋的鄭則把人喊到跟前。
魯康和孟久腦袋蓋著擦頭發的布巾,忐忑地相互看看。大哥雙臂挽起衣袖,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兩人偷瞥好幾眼,還是瞧不出那張臉有什麼表情。
打架他們不怕,就是怕大哥失望。
孟久老實坦白:“大哥,你要罵就罵我吧,是我罵人難聽那人才和我們打起來......”
不過,重來一次他還會罵,他要罵得更難聽!最好把人罵哭跑回老家;也會打架,再這樣那樣給他那小子一拳!揍死他,唉,孟久回想覺得真是沒發揮好!
魯康有難同當:“大哥,我也打了,是我扯著那人不放才一起滾到田裡......”
鄭則抬手製止兩人:“彆說這些,不愛聽。”小孩吵架打架很正常,十來歲的年紀一言不合打起來簡直家常便飯,鄭則喊他們來不是要分對錯。
三人住在響水村半年多了,今日才第一次遇到有人明麵上對他們的身世嘲笑攻擊,說不準往後常有發生。鄭則是漢子,平日對著兩個小子不像阿娘和夫郎一樣溫聲細語噓寒問暖,但他有自己關心的方式,“孟辛也站過來。”
孟辛先是看了周舟一眼,等粥粥哥點頭才放開牽住的手站到他哥身邊。
鄭則看著三個小孩說道:“我說話從來算數,村長做保人簽下的收留契也作數,接下來這些話我之後不會再說第二次:
鄭家就是你們家,安心住著。將來再有人嘲笑諷刺,你們可以不在意不理會,也可以打回去罵回去,再不行就回家喊大人。不要彆彆扭扭張不開嘴巴、伸不出拳頭,最後忍氣吞聲跑回家哭。”
“聽明白了嗎?”
兩個小子越聽眼睛越亮,一起興奮大聲回道:“聽明白了!”
看見大哥滿意露出笑容後,孟久立馬把頭上的澡巾扯下來當做武器,不停往前揮舞甩動:“我打!我打!我打死他個小癟三!”
他就很後悔沒有能多打兩下!
魯康不知想到什麼,抓著垂落在胸前的澡巾咧嘴傻笑,自個兒美呢。
孟辛看看哥哥,再看看魯康,拍掌開心道:“聽明白了!”
鄭大娘艱難地從雜貨房找出藥酒,再小心把挪出來的筍乾放回原位,走到門廊喊道:“魯康孟久,來塗藥!”
挨了一拳的肚子慢慢顯出青紫痕跡,鄭則用藥酒給人揉開,辛辣衝人的味道嗆人鼻腔,周舟生氣地說:“那個孫鴻爭也太蠻橫了些,他爹娘竟是一句也沒罵,這一拳得多痛......”
孟久安慰周舟哥不痛,鄭則麵無表情地加大手上的動作,他立馬縮起身子嗷嗷叫喚:“痛痛痛——大哥!”
鄭老爹皺著眉頭在幾人身後轉圈:“小九好不容易回一趟家還挨打,真想替他爹娘狠狠教訓那小子一頓!”
可再氣也沒法替人當爹娘,鄭大娘想到兒子那幾巴掌,擔憂道:“你咋打人腦袋呢,打出毛病孫向誌婆娘得來找咱拚命。”
鄭則抓住想跑的魯康把人按到剛剛孟久坐的位置,按牢,手上沾藥酒開始揉,實話實說:“打臉看得出來。”
鄭大娘一哽:“什麼話,你就不會打後背手臂,腦袋多容易出事......”
周舟好奇,這個孫鴻爭一直都是這樣嗎,圍觀的村民說這小子已不是第一次和人打架了,屢教不改,他爹娘看起來不像心腸惡毒的壞人,反而對兒子百依百順疼愛有加,這樣也能教出壞小孩嗎?
鄭大娘說:“哪裡是一直這樣,他小時候嘴皮子特彆順溜,機靈神氣討人喜歡,和他阿娘溜達時我們都愛逗他說話,就是有點霸道,不知怎麼就長成現在這樣子。”
鄭老爹覺得小子皮實霸道點好,但做爹娘的要管得住。管不住的小子,心像野草一樣瘋長蔓延,打了罵了割了燒了,歇一陣,反叛頂撞的心思沒多久再次瘋長,沒用。
也有孩子十來歲不聽管不聽教,某天莫名其妙突然懂事了,這是極少數,屬於家裡燒高香祖墳冒青煙才有的情況,大多是小時長歪一錯錯到底,長大不成人不成事的。
他說:“爹娘強孩子弱,爹娘弱孩子強,要麼比強更強,要麼窩囊一堆......生孩子管孩子不容易啊。”
總之,魯康孟久這一趟挨了一次打,但晚上睡得格外香,三人從此在鄭家真真正正住得心安了。
鄭則白天要卸瓦片管小孩,晚上還得哄夫郎。
周舟膩在鄭則懷裡享受後腰的輕輕拍打,枕在寬厚胸膛看向他手裡的話本,隻聽得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讀道:
“火狐狸拎著不知從哪兒摘來的葡萄懸在麵前,光看不吃,慢悠悠說道:"我就說他是個大騙子~你還不信,說什麼已經是夫妻,鬨笑話了吧。"”
“她美目一轉,看向哭喪臉的小狐狸,尖細柔媚的嗓音突然變得興奮,"要不要我幫你報仇,嗷嗚,"她張開塗了鮮紅口脂的血盆大口,笑眯眯道,"吃——了他!"”
“吃了壞心眼的農夫小白就能專心修道,若是雙雙得道,姐弟二人在山上做逍遙小神仙,豈不美哉。”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小狐狸無奈,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提醒:"妖怪不能吃人,會遭天譴的......"他鬱悶地揪住延伸到山洞裡的樹葉,扯了幾片後,一把搶過火狐狸手上的葡萄一粒粒泄憤似地拋進嘴裡,五官酸得皺成一團也不停,總比、總比他心裡泛酸來地強!”
“火狐狸目瞪口呆看他發瘋,酸得口水泛濫,她咽咽口水不滿道:"瞧你這點出息,真給狐狸丟臉,那山野農夫有什麼好,不如咱們在鎮上看到的白淨書生~"”
“小狐狸從火狐狸嘴裡得知農夫把山雞都臘乾後,戀慕的心死灰複燃,你看,他都舍不得吃掉那些雞!他肯定是留給我的,肯定是喜歡我的!返回村裡小屋後農夫果然親他了,兩人這樣那樣,衣服都沒有了的,這不是夫妻是什麼!”
“結果火狐狸聽了他的描述笑掉大牙,說根本不是,小狐狸生氣甩甩尾巴說根本就是!這傻樣氣得火狐狸八條尾巴冒出來,當即扛笨狐狸往鎮上跑,夜裡兩狐躲在花樓房頂,看了什麼是真正的"做了夫妻"。”
“"霜白——""霜白——"”有人朝山上喊。
“兩隻狐狸立馬豎起耳朵抖動,小狐狸一臉欣喜,火狐狸神情警惕,她竄到洞口堵住:"不許你跟他走!他是大騙子!他是為了長生不死來騙你心口元丹的!"火狐狸呲牙,渾身毛發瞬間豎起來嚇唬被人族迷惑心智的小狐狸,清醒點!”
讀到這裡,周舟突然按住書頁皺起鼻子學火狐狸做出凶狠表情,轉頭朝鄭則呲牙:“嗯嗷——”,小圓臉肉乎白嫩,露出潔白牙齒瞪人,不像嚇唬,倒像逗趣。周舟重複幾次後收起牙齒,眼睛一彎乖軟笑道:“像不像?凶不凶?”
鄭則失笑,這樣的“凶狠狐狸周舟”他能一口一個,嘴裡卻回:“像,凶死了,嚇我一跳。”